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朝湖剑歌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孤倚寒春,谁伴我

  天成佳耦是知音,陈玉知往昔并未想过娶亲之事,要说有的话,当年在青萝坟前有过一丝情牵,当日与陆小音在西府小溪边亦动过情念,只是完全投入之后的大张旗鼓,总有些让人始料未及之感。

  墩寨上下皆装出了一副喜悦模样儿,其中所包含的祝福溢于言表,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总差了几分弧度,虽喜犹悲。

  兰芊芊在高脚楼中陪着小丫头,她此时仍未苏醒,偶有泪滴于清梦划入现实,叫长辈瞧得心酸。当日在万毒窟,蜚零所说的第十蛊究竟是何物她也不知,湛蓝在眉心的蝴蝶与月小毒一般灵动,只是她时日无多,有些疑问兰芊芊也懒得刨根问底。万毒窟暂时由弓玺代为掌管,十八峒此次伤亡惨重,想要恢复元气怕得过些年月,而经此一事后,那些人的野心早已殆尽,唯独苦了自家丫头……

  滇南的气候要比中原温润许多,清水河畔月明星稀,有个男子卷起了裤脚,在漫天火萤中用足尖轻拂碧波,身旁许多酒罐子东倒西歪,心中缕缕愁绪不得释怀。四府会战那段时光一去不复返,当时陆小音、李沐梁、月小毒相聚于身旁,确实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岁月,陈玉知指了指夜空,又往上用力指了指,似乎想将它戳破一般,碎道:“老天爷,你总是这般不开眼!”

  小杂毛走出了墩寨,花骨在后面跟着,这事儿他们都没办法帮助陈玉知,只得尽量不去打扰他。到了河畔,陈玉知率先开了口,笑道:“怎么了,也想来喝一杯?”

  李溪扬摇头,言道:“月姑娘醒了……”

  陈玉知轻叹一声,瞧着火萤并未起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花骨问道:“玉知大哥,你不去看看她?”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也怕有一天这丫头突然离开。”

  小杂毛接过药酒,灌了一口,继而伸手拉起了陈玉知,叹道:“兰姨婆说她的情况不是很好,好好珍惜最后的光景吧,就当是为了月姑娘而珍惜,莫要留下遗憾才好。”

  高脚楼中,一盏滇南油灯映着两人,小丫头坐于床头,没了苗饰的青丝自然垂落,此时倒是与中原女子瞧着没什么区别,丫头的长发微微泛紫,也不知是不是玄武筮的缘故。

  气氛有些沉默,小丫头强颜欢笑,言道:“小哥哥,我真没用……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小毒,你在万毒窟救了所有人,怎么能说自己没用呢?都怪我不好,若能早些来滇南……”

  月小毒挪了挪身子,将头靠在了陈玉知肩膀,伸出玉指抵在他的唇边,言道:“小哥哥,还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的嘛?”

  “记得,在西京长街,我不小心撞倒了你……”

  小丫头发自内心而笑,言道:“小哥哥真傻,我的身手虽然很差劲,但也不至于随意让人撞倒,那日在街上瞧你长得俊俏,故意想结识一番而已。”

  月小毒此时的语气娇怜,全然没了往日俏皮,她见陈玉知没有多言,指了指远处的木柜,说道:“小哥哥,柜子里有几个小瓷瓶,你帮我拿一下。”

  这黑色小瓷瓶陈玉知再熟悉不过,自己怀中的化骨散亦是如此,只是自从问丫头要到手后从未使用过。

  陈玉知又坐回了月小毒身边,听她言道:“小哥哥,这里面都是蓟灵蛊虫,你可别嫌少……回滇南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会炼制上一些,但材料实在难寻。你总是胡冲乱闯,留在身上说不定有用。”

  小丫头说得风轻云淡,却让陈玉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抬手搂住了小丫头的肩,眼眶微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似是被悲伤给堵住了嘴一般,他最害怕这种感觉,记得当日抱着青萝在雪中寻人医治时也如今日一般。

  身死魂消病痛浅,最伤世间独活人。

  孤倚寒春谁伴我,黄昏犹是雪芊芊。

  纵是水晶盐,百里千户家家嫌,又该为谁甜?

  月小毒能感觉对方在颤抖,言道:“小哥哥,我知道你与陆统领两情相悦,也早就看出了她的女儿身,当时打趣你们只是有些嫉妒而已,还有沐梁姐姐,她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可别辜负了她们。”

  陈玉知没想到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其实什么都明白,事到如今还在关心旁人,可这丫头越是如此善良,陈玉知便越不想见她与世长辞,只是连兰姨婆都没有办法,自己又能如何?这世间本就时不我待,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小毒,我娶你可好?”

  小丫头有些羞涩,倘若放在从前,她必然会一口答应,而此时却不同,她使劲摇头,言道:“小毒时日无多,不想死后继续住在你的心里成为负累……小哥哥,你能跟我讲讲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嘛?小毒在滇南快闷死了。”

  这丫头总把“死”字挂在嘴边,陈玉知无可奈何,只得搂着她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统统说了一遍。

  两场战役听得月小毒攥紧了小粉拳,又替他自豪,又替他担心,得知陈玉知又强行提境后,叹道:“小哥哥,你总是这般乱来,真想看着你一步步走到更高的地方。”

  丫头愁眉苦思,似乎在脑海中寻到了一些线索,言道:“从前我翻阅过一些古籍,记得有篇关于百穴枯竭的记载,其上书有温养一事,需要收集世间三件最温润之物,但具体是什么却没有言明……”

  陈玉知到滇南便是想找月小毒碰碰运气,打破九品枷锁固然重要,但此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有身旁一人而已,仅此而已!

  两人谈至深夜,似是有说不完的话,亦或是想把一辈子的话语都说完。瞧着在自己怀里睡着的月小毒,陈玉知流了一滴温润在她脸颊,也不知是天命还是残缺,自己身旁的女子总没有好下场。

  陈玉知连夜找到了寨中裁缝,在小杂毛与花骨的协助下终是缝出了一袭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