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小说 > 善恶枉 > 第六十九章·凌烟二十四

  这花月楼确实透着一丝古怪,而这古怪就来自楼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雅与不契合。

  没有俗色的老鸨抹脂弄粉莺燕不休,没有猥琐的龟公笑脸奉迎相合前后,甚至连半掩欲羞的迎客女子都看不到一个,这里简直比东城的清倌曲楼都要清朗许多,怎么看也不像是一间勾栏花楼。

  司轻月听得陆凰兮相说,自己虽未涉足过这等风月场所,但在扬州城中,多多少少倒也见过一些,这样的格局,倒是头一此见到,倚栏细细望去,心中又是微微一动。

  此楼倚湖而建,在这延福坊内数十家楼店中,地方倒是僻静,坐在栏边,感受着湖面上轻轻拂来的微凉秋风,说不出的惬意。

  “你看!”

  陆凰兮指了指楼后沿着湖岸修建的许多间独立的小院,恰恰隐在梧桐之中,微微露出的青石院墙,极为雅致。

  “这些院子修得倒是别致,却不知是什么人,挑在这地方住?”

  “你再仔细看看!”

  司轻月眯了眯眼,细看之下,这才发现,一间小院后的污水暗沟处,隐隐染着粉脂腻色,看来这里面,住的都是姑娘啊!

  “这是?”

  “你也看到了,若我猜的没错,这花月楼,”陆凰兮背身倚栏抱臂,冷冷道:“前面只是迎客听曲的酒楼,而后面这些小院,才是供人寻花作乐的地方,呵呵,这主人,可真会做生意!”

  犹抱琵琶半遮面,探径寻幽觅佳人。

  花月楼的五层木楼,便像是一道屏影,将那些小院掩于后方,既能激起来客的觅芳之念,又能‘照顾’到来客的脸面,最妙的是,院楼湖边,便靠着一艘艘画舫小船,不论是家中河东狮吼,亦或是携美游湖作乐,那都是极为方便的事情。

  “果然就是个娼馆楼子,”陆凰兮低声附耳,“我刚刚进门时,还以为此处就是个别致的酒楼,不过是选在了延福坊坊中,现在看来.......”

  不待陆凰兮说完,司轻月便是奇道:“就算是这样,那和慕云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早说了么,咱们来的就是这烟花巷柳之地?”

  “你仔细看看,”陆凰兮抬起下颔,点了点屋内,“我刚才瞅了瞅,这花月楼五楼,只有两间极大的阁屋,此处名为钓月阁,而另一间则是寻花阁,慕云进门时只说了一句话,那知客便是引着咱们到了此间,说明那知客一定是认识慕云的,但若只是一般的熟客,这样的房间,怎么会只说一句话便带着我们来此,这只能说,慕云与这间楼子的主人,只怕有着莫大的干系!”

  “啊?怪不得他这么大方,”司轻月呵呵笑道:“等我进去逮着他问个明白!”

  “等等,”陆凰兮忙将司轻月拉住,一脸忧虑之色,“你别忘了,虽然他说的话确实可信,但最关键的东西,你师父的信,我们从未见过,这间楼子既有这样的手笔,主人的来头必然不小,就凭慕云家的药材生意,怎么可能如此阔气,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另寻他处落脚,慕云已经不可相信了。若是真如他所说,他叔叔这么在乎你,那就让他拿着信来找咱们吧!”

  司轻月面现难言之色,双眼恍惚地回身望了望厅内闭眼瘫坐的慕云,又看了看一脸焦急忧虑的陆凰兮,半晌,方才微微点头相应。

  “喂,”正待他略有走神的时候,慕云却在门外笑道:“别看了,先进来吃饭,吃完了,我带你们去湖上好好玩玩,在这看个什么劲!”

  “待会你别应他,让我来!”

  司轻月微微点头,一抹满脸颓意,与陆凰兮步入厅内,神色如常。

  不知何时,两个十三四岁大小的少女已经端着食盘进来了,将那些极为精致的瓷盘轻轻地搁在了方木圆桌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果然是训练有素。

  盘中的食物也做的极为诱人,一条清蒸湖鱼散着淡淡的清香,几朵紫白的梨棠花静静地漂在一盅鸡汤之上,两指宽的青白葱丝儿,将那一盘干煸牛肉点衬地丝毫不显腻意,几道时鲜小菜做得也很漂亮。

  颇为清秀的少女为三人斟上酒后,刚刚退出阁门,司轻月一闻酒香,便是面现兴奋之色,欲要上前拾杯尽饮,

  “嘿嘿,”慕云起身招呼着两人落座,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派头,“轻月,这可是宫里流出的贡酒浮生醉,你快尝尝,保证你从未喝过!”

  “慕云,你先吃着,”陆凰兮拽着司轻月退得两步,面露温笑,“轻月刚刚才想起来,长歌轩的柏先生现在就在京都,还是要先去拜访一下才是。”

  情急之下,陆凰兮一时也想不出周全的说辞,只得胡诌这么一句,司轻月忙即点头笑道:“是啊,出门的时候,师父说若是到了京都,可去找柏老庇护,这一路上匆匆忙忙的,我都给忘了,现在想来,去找他帮忙,倒正合适!”

  “哎哎哎,”慕云忙即到得门口,拦住二人,“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俩不饿么,这可是我特地吩咐厨房做的,吃完一起去也不迟呀!”

  “呵呵,”陆凰兮展颜一笑,拨开慕云的手,便拉着司轻月下楼,“我们可没钱来这里花费,还是去长歌轩的琴坊吃好了,不要钱!”

  慕云闻言一愣,也即感觉到两人神色言语似是有异,按理说,司轻月见得这浮生醉,便是有天大的急事,他也一定会先喝再说,慕云实在不解,两人这是唱的哪出?

  疾步下楼,径直出得楼门,司轻月问道:“凰兮,咱们现在去哪?柏老可真不在长安,长歌轩的琴坊那是万万不能去的。”

  “嘿嘿,咱们去凌烟阁,”陆凰兮见这般轻易地出了楼门,心中虽是有疑,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去找杨宁,他的来历清白,天策府又是名门正派,有他在,就算慕云有鬼,也不敢寻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可是你知道凌烟阁在哪么?”

  “当然,我们快些走,别让慕云追上!”

  说完,两人便转入了一条小巷之中,向着皇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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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延福坊中穿巷而出,司轻月确认慕云没有追来,不免兴起一丝得意之情,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难抑的失落,心中既是盼着慕云能够追来和自己好好解释清楚,但又害怕再次遭人算计,就像是在林宅一样。

  进入朱雀大道,两人汇入人群在青石板路上走着,张望着两旁充满京味的建筑,尤其是建筑前,道路两侧各有一条平缓的流水,以及流水之上的小木桥。

  流水平缓清澈,倒映这桥花之影,看上去十分清雅美丽,偶有远处飘来的花瓣落在水面之上,缓缓而行。

  陆凰兮看着脚下的落花流水,绯艳的唇角泛起惬意,自从听风楼之后,她便一直想着能和他就这么在街上携手摇行,这么多年,每天都要想着太多太复杂的事情,虽受万人敬崇,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这么念着,陆凰兮不自觉地便是放缓了脚步,牵着司轻月的手,一步一点的踩在了落花之上,跳跃起来。

  “你走路的样子,怎么像起舞一样?”

  “好看么?”

  “好看!”

  “你可喜欢?”

  “喜欢!”

  就算是这般赏花谈情,摇曳慢行,不过半个多时辰,两人便已来到了皇城邻外,凌烟阁之下。

  凌烟阁就在皇城门外,属于太平坊,看着这幢黑石灰岩修成的楼,司轻月皱了皱眉头,这凌烟阁建得,也太阴鹜了些,突兀于周边那些雅致清秀,流檐静璧的建筑之中,让人很不舒服,但一想到这凌烟阁是做什么的,司轻月无奈地摇了摇头,确实就该如此。

  两人走进楼去,令司轻月奇怪的是,楼中穿梭经过的人不算少,但却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将面貌掩于黑袍之下,低头疾行。更奇怪的是,见得两人进来,也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就连看都没有看两人一眼。

  “这边!”司轻月正自奇怪之际,陆凰兮指了指门旁一方书案,案上挂有一块木牌,写有“执事”两字。案后之人,正杵着脑袋打瞌睡,看上去很清闲的样子。

  “你好,”两人来到书案前,陆凰兮轻轻点了点案卓,“请问天策府的杨宁在这么?”

  半晌,那人方才抬起一张死气沉沉的脸,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两人,也不应声。

  “你好,请问......”

  “听到了,别吵,”那人打断了司轻月,语气很是生硬,“啊~哈~,天策府?找天策府来这找,你们是来找死的么?”

  司轻月被这阴冷的声音一惊,不禁咽了口吐沫,微笑问道:“实在冒昧,天策府杨宁,受贵阁林阁主委托,两个时辰前带着地鼠门三当家邹立的头颅前来交差,不知他可还在阁中?”

  “噢,这样啊,”那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随即掏了掏耳朵,“地鼠门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过,你们可以滚了!”

  “这位大人,您别急呀,”陆凰兮摁住欲要发作的司轻月,伸出玉指,轻轻一弹,一片金叶便即落到了那人袖中,“您再好好想想,天策府的杨宁,着一身红色甲袍,牵着一匹白马。”

  那人咧嘴一笑,从袍袖中极为漂亮的抖出金叶,双指如魅影般探出,衔住叶片,掂了起来。

  司轻月眉头一挑,对方这一手看上去简单漂亮,但这指尖的功夫至少也是练了多年的,才会如此准确,没想到这凌烟阁竟是这般深藏不露,连个看门的懒汉,都是位高手。

  “你们不用走了,”那人突然温和一笑,站起身来将叶片塞入腰间,“私入凌烟阁阁门,贿赂凌烟阁阁员,按律,当株!”

  “且慢.......”

  司轻月话未说完,便感身后传来阵阵阴诡之气,缓缓转首,只见方才那些低头默行的黑袍之人,不知何时,竟已是站到两人身后,挡在了楼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