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白马辞太平 > 第一百一十九回 羌笛不度赤心关

  白马辞太平第二卷怒海狂沙命如霜第一百一十九回羌笛不度赤心关原来临近州府的文书早已送至南理城,但尽皆被孟克压了下来。只因这些都是些拒绝发兵的文书,有的文书措辞委婉,编造理由,满是借口,有的文书直截了当,一目了然,简洁明了,但大都是因为深知南理城乃是一座易攻难守,缺兵少粮的孤城,故而不肯来救。或许有些州府碍于大将军的颜面及军令,不敢不来,但见其他州府都未动身,也不敢擅动。

  孟克早已知晓,他们此时已是孤立无援,想来不就会,便是城破人亡。但他生怕会因此事动摇军心,故而一直未曾宣扬,而是独自将此事压下,叫孟啸孟心都无从知晓,所有人都在期盼着那根本不可能到来的援军,却没有人发现,本计划好的援军到达的时日,早已延迟多时。正所谓,玉可碎而不可损其白,竹可毁而不可改其节。故而孟克要的是全城将士上下一心,与南理城共存亡。

  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不适合现在的将军。孟克也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独坐房中的他,又听闻那窗外飘来的羌笛,凄凉哀转,经久不绝只听得他是感怀伤心,老泪纵横。好似想起了甚么要紧事,他忽然起身,寻来文房四宝,铺开纸张,提笔便写下一封加急文书,又盖上大将军印。又唤来下人,吩咐他道:“汝速传我令,将此文书火速递往承天府,不得有误!”那人领命而去,不敢怠慢,那孟克便回转屋内,余事不提。

  而那加急文书,写的乃是孟克在南理城的经历,以及他对战局的预料、后续的安排等,他甚至还将那些接到紧急军令后,置若罔闻,按兵不动,作壁上观的临近州府兵马统制尽皆参了一本,请新帝发落责罚。只是,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只怕那年幼的新帝也做不得甚么主,此时那承天府的朝堂之上,只怕是彻底落入狄挽凤的掌控之中。

  此事多半没有下文,但孟克却咽不下这口气。

  而此时此刻,在那南理城的正厅之上,但见那披着狐绒大氅,面色苍白,疲惫不堪的孟心与满脸担忧的邱望共同站在那沙盘前,商量对策。孟心站立不稳,只得用双手撑扶着那沙盘的边缘,轻咳一声便问那邱望道:“邱将军,依你看,若是此时征兵征粮,能征集到多少人马口粮?”“二少将军,此时已将近三更天了......”邱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向讲究谋定天下的孟心竟然会不顾民生,要求征兵征粮。

  但孟心却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故而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特殊情况特殊手段。北军不知道甚么时候便会开始攻城,仅凭我们手上这点兵力,撑不了多久,再高的计谋也都无济于事。必须早做准备。”邱望闻言恍然大悟,遂不再旨意,当即取来城中粮食户籍等诸多典册,一一翻找,小心比对。

  良久,才抬起头来回答孟心的问题:“回禀二少将军,若是此时征兵征粮,按照南理城的户数中符合条件的人口与两丁抽一的规矩,约莫可以征集到五百多新兵......”话还未说完,那孟心便摇头叹道:“太少了,太少了。若是寻常时节,自然是要遵循二丁抽一的规矩,但此时正是危机之时,若不尽心尽力,全力以赴,届时城破人亡,一切都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邱望目瞪口呆的望着孟心,暗暗咽了口唾沫,又重新问道:“那,那按照二少将军的意思,该如何取舍?”“既然如此......我们已无退路,便该放手一搏。”孟心掐着指头计算着人口兵力,又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此举虽无异于穷兵黩武,但却是唯一的选择......你速速将城中将士分散到各家各户,敲开各家各户的门后,一定要说以利害,不可鲁莽,得罪百姓。叫他们告诉百姓实情,北军随时都有可能攻城,而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抵抗不了几时。一旦我们全军覆没,必将城破人亡,玉石俱焚......届时他们也会惨遭屠戮。所以我准许他们连夜出城,往南方安全处撤去,躲避战乱。若是肯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无论男女老幼,尽皆编入军中,无论是一线作战的士兵,而是负责救治伤兵、负责后勤,都是我大姜的英雄,我孟心定要亲自拜谢他们!”

  闻听此言,那邱望双目噙泪,徐徐站起身来,手里还攥着那墨迹未干的毛笔,任那滴落的墨珠将写了一半的征兵文书尽皆污染,也毫无察觉。“二少将军......”悲愤交加的邱望自知他们已然陷入无敌的深渊,但他并非惧怕,而是被孟心的仁义忠良所感动,纳头便拜道:“二少将军!末将邱望,愿遂将军出生入死,虽肝脑涂地,九死不悔!”

  “邱望将军快快请起。”孟心忙回身将其扶起,四目相对,愁肠满腹,紧紧攥着彼此的双手,孟心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时不我待,邱将军,拜托了!”且看那邱望后撤两步,紧紧抱拳,郑重其事的拜了又拜,这才转身快步离开,而那孟心裹了裹那温暖的狐绒大氅,又从怀中取出一支羌笛,这本是幼年时孟克亲手赠与他的礼物,他一直保存至今。

  独登城楼,遥望天地,羌笛声飘散千里,闻者皆感怀伤悲,泪如雨下,孟心双目无神,呆呆的倚在城墙边,思绪也随着那羌笛声逐渐远去......落在那隐蔽在赤霞山谷内的北军营中,叫北军将士听了,竟也勾起那心底思乡之情,皆泣不成声,哀声遍野,而那正与诸将商议军机大事的沈钦闻声钻出营帐,眯着眼仔细听了一阵,那悲戚惆怅的曲调,长叹一声,并无言语。“兵魁大人,一切准备就绪。”身旁小将上前禀报道。

  “传令下去,三更起身,四更造反,五更进军,准备攻城!”沈钦虽被那羌笛的曲调所感染,但却并未改变进军的计划,传令下去后,便独自回帐中暂歇,准备明日亲自率军出发,开始与南理城的姜军,最后一场决战。

  “大漠银沙暗,雪满西山寒。征人白发泪,少时入边关。多忆往日苦,常叹来年短。何日能得还,解甲归田晚。铁甲生血虱,金刀亦冻断。报君思明台,忠骨赤心传。”满怀愁绪的孟心辗转反侧,又登上城楼,眺望远处。扶着城垛,与那些日夜守城的将士一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夜无事,却是一夜未眠。

  眼看着东边天际初泛起一卷白浪,云腾风歇,星遥月远,孟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正厅之中盖着那狐绒大氅昏睡过去,而他身旁,则立着那毕恭毕敬,满脸喜色的邱望。“咳咳,咳......我睡了几时?”孟心揉着惺忪睡眼,掀开狐绒,起身说道。邱望遂如实答道:“不长。一个时辰不到,二少将军还是多休息些好,免得捱坏了身子。”

  孟心闻言,轻声一笑,自我调侃道:“若是我这般娇弱,还未曾吃甚么苦,便捱坏了身子。那就不必到此出来白费心思了。在承天府做富家公子,终日吃喝玩乐,难道不比这南理城要轻松得多?”孟心的笑容虽有些牵强,但感染力却依旧很强,邱望也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略带歉意的说道:“是末将失言,请二少将军莫要怪罪。”

  “无妨。”转过头来的孟心忽见邱望脸上挂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眸之中更是难藏少有的喜色,在如今这个阶段更是难得,故而孟心颇为好奇的问道,“邱将军为何喜上眉梢?莫非有甚么喜事......莫非是援军到了?!”孟心激动地问道。虽说邱望不忍心浇熄孟心那难得的希望,但他还是干笑两声,颇为无奈的如实说道:“并非如此......”

  孟心并无多大反应,亦无多少失望,倒不如说,本就无有多少希望,闻言也只是哦了一声,徐徐点头,又自嘲似的轻笑着摇了摇头。邱望生怕他因此失望,急忙上前说道:“请二少将军与我一同前往,自有分晓!”孟心闻言微微一愣,但并未提出异议,而是跟在他身后,随他一同来到了城中的一处塔楼之上。透过那塔楼俯视,却看见此处站满了百姓,男女老幼,贫穷富贵,尽皆不论,或手执兵器,或身穿铁甲,或箪壶提浆,或送肉献粮,各出心力,竭尽所能。

  见孟心前来,在城下等候多时的百姓便齐声喊道:“我等愿随二少将军,同南理城共存亡,誓死不退!”孟心闻言大为感动,那眼泪便如决堤的江水,刹那便从眼角滚落,止也止不住。激动的孟心紧紧抓着身旁邱望的手腕,边哭边笑,感触极多。良久,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亦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