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二十三章 天命在我

  黄太然是被一阵发癫般的笑声给吵醒的,他晕乎乎的躺在床上想了好久,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听到楼下陌生又熟悉的笑声,才恍然大悟地从床上爬起来,老祖宗显灵了,老祖宗穿越到了现代,老祖宗就在楼底下。

  他急匆匆地批了一件外套穿着拖鞋踏踏地从房内走出,扶着栏杆朝下望去,只见老祖宗黄世信正捧着一本书在八仙桌边伏案拍桌狂笑不已。嘴里还不断说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朝闻道、夕死可矣,圣人诚不欺我!”

  黄太然不知老祖宗在发什么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灯火通明时,他急匆匆地扶着栏杆下楼,看着疯癫狂笑的黄世信正在拍案,便疑惑地问:

  “老祖宗因何发笑?”

  “我笑我自己,自诩聪明绝顶,眼光独到,却连如此明显之至理亦无法参透。”

  走近一看,老祖宗手里赫然捧着的是一本《批判》。

  不用想,黄太然就知道是谁把这本书送到黄世信跟前的,心中咒骂着该死的龟孙为何要把这么恐怖的大杀器送到老祖宗面前,他个人认为,老祖宗能把《曾国藩》的全部内容嚼烂就不容易了,现在就搞什么思想什么主义,那边的那些愚民能听得懂吗?

  步子太大容易扯着淡,搞不好就把自己给搞崩了,于是黄太然上前斟酌了一下语言道:

  “老祖宗,有些东西,要看所处的时代、环境、人文条件成不成熟的,即便是在近现代的时候,也是许多人前赴后继地流血才将这些理论搞得深入人心,民智未启,兴冲冲地去搞,可能会出问题的。”

  黄太然现在就怕老祖宗一下子猪油蒙了心,跑回大明去搞革命,到时候搞不搞得过大明、李闯、献逆、建奴先不说,黄家极有可能会被搞绝嗣的,想想历史上那些举家为国的革命先烈,多少亲人牺牲在了轰轰烈烈的革命之中。

  看他一脸忧虑之色,黄世信当然明白他的担忧,他很聪明,当然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生搬硬套,但只看了一半《批判》的他,已经被那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撕开一切伪善面纱的字词所触动,他细细品味了一下黄继业留下的那些话,右手一挥,一桌的书籍全都被他囊入了大袖中。

  黄太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黄世信却又大袖一挥,一只青花瓷玉湖春瓶、一只青花瓷茶壶、三只茶盏、八口广口青花瓷水罐、五副雕花象牙簪、十只定窑白釉碗、八套双耳定窑大瓷瓶、一扇紫檀木雕花屏风、两张黄花梨老圈椅、一扇十折攥金屏风、八副红木立柜、四片酸枣枝博物架,一大把金匙银著滇玉摆件各色文玩,还有几十副色泽不一的玉佩和象牙腰牌,更有字画卷轴、古书珍本一大堆,就这么扑啦啦地摆了一地,好似这些东西根本不值钱一般散落在地。

  黄世信看着这堆从家中顺来的东西,突然双手拉住黄天然,一脸恳切,语重心长道:

  “我知晓这些不够,但为了挽救大明,挽救那即将被屠戮的八百万川人,太然,需你费心劳力,与我勾连古今,将那些能助我一臂之力的物资材料统统到过去。”

  “这,这,这......”

  黄太然干了一辈子的古董字画买卖,当然识得眼前这些东西的价值,不过他心中有芥蒂,他原本想着只需将历史告诉老祖宗,让老祖宗有个提前准备,最好是能从内江县这个火坑里跳出来,带着一家人去早早投靠广西的永历皇帝,等到南明覆灭,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靠着先知先觉闷声在大清发大财就行。

  可没想到老祖宗要让他来当这个古今倒卖的二道贩子,看样子还要他提供一些先进的东西过去搞武装暴动,这个改天换日的风险就很大了,古往今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老祖宗以前就因为和南明一齐扛清而亡,现在看起来要搞大事情,就不怕把自己一家人搞进去,导致黄家万劫不复。

  譬如他有几个老朋友,都是爱捣鼓的性子,家里藏着一些抗战时边区兵工厂转进时淘汰下来的东西,若真是把那些东西搞到手,再找个由头成立个公司,引进一批钢材,搞几台老机床,卡拉什尼科夫不敢说,捷克造还是能攒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老祖宗手持花机关,戴着墨镜骑着摩托领着一帮子头戴钢盔身穿凯夫拉手持长枪短炮的新军横扫大明的样子,黄太然就惴惴不安起来,这种事情,若是能搞成了还好,若搞不成,那黄家这千年传承不就彻底洗白了吗?

  而且一旦历史发生巨变,这如今的世界是否又会发生变化,而今国富民强,老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赶美超美就在今朝,不能再奢求更多了,若是搞来搞去还把国家搞得不如现在,那还搞个屁啊!

  看他犹豫不决,黄世信便发问。

  “如若不够,下次来时,我会再搜集一批古玩玉器金银过来。”

  “......老祖宗,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来。”

  已打定主意先回去在外宅埋头苦读的黄世信此时也不计较称谓了,却听黄太然道:

  “历史,之所以称为历史,是因为那是过去,是不可变的,老祖宗你这番回去挽救大明,若不成暂且不论,若是真成了,岂不是要让这天下大变......”

  黄世信心头一紧,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心头,果然,只听黄太然接着说道: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看现在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何必再回去纠结那些,不如你就留下来,好好当个老百姓,过个顺顺畅畅的一生,哪怕在这里实现你的人生价值,不好吗?”

  黄世信眉头一挑,不知如何与黄世信分说,一个人,若是浑浑噩噩,被历史的车轮碾过也就碾过了,可关键这个时候,那个人已经看到了历史车轮碾过来的轨迹,尚且不顾桑梓衣冠,不顾大明万万百姓,任由那些鞑虏蹂躏天下,这特么还是人吗?

  “你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要全力助我的!”

  黄世信语气逐渐生硬,他不明白黄太然为何会变卦,黄太然却一脸愁苦的挠着苍白的头发道:

  “我昨日见着老祖宗你,心绪万分激动,我这人一激动就容易上头,一上头就喜欢逞能,老祖宗,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我没想到你是要回去造反当皇帝啊!”

  “谁说我要当皇帝!”

  黄世信在桌上重重的一拍,他就不明白黄太然为何会有这般的误会,他现在已不是那个只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的耿直举人,他现在是肩负着万万大明人生死的天命之子,他就不知道为何黄太然不懂他,心中不知如何解释劝解,见黄太然一脸的诚惶诚恐,他觉得此时不可急于一时,心中默念一声救命,整个人突然眼前一黑,冰凉的沱江水从四面八方浸透而来。

  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招娣拽着他三两下就拖回了船上。

  黄世信苦着脸在船舷上朝外吐着水,伸手阻止道:

  “今日不练了,且送我回岸。”

  “那怎么行,怎能如此懈怠?”

  张选水坐在船头,抽着旱烟锅子,神色不满,黄世信却拒绝道:

  “家中有要事处理,还请暂缓些时日。”

  见这疯举人一脸愁苦,不像躲懒,张选水就出言制止了正准备上脚的招娣,收锚撑船回到了岸边。

  “祖祖?”

  招娣看着那主仆二人上岸疾走,又看向了自己的祖祖,张选水伸手一摆道:

  “欲擒故纵,诸葛武侯时候就耍过的招数,你要学会矜持,不要心急,手段要耍的高明,才会让举人老爷不知不觉地落入我们给他铺的网。”

  “嗯。”

  黄世信心事重重地和黄宝在张家兄弟的护送下去青霞宫翻墙,进了徐元昭书房,徐元昭已收拾妥当,捏着一本《朱子集注》在房中踱步,见他从后窗翻进来,当下放书调笑道:

  “少贞兄好兴致啊,与那河边渔家女嘻耍两日,犹自兴趣满满,不过徐某却要劝你,耍耍即可,莫要短了志向......”

  徐元昭被黄世信瞪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好凶厉的目光,这哪是读书人的样子,换一身衣服就是打家劫舍的匪徒了。

  他家仆人早就与他说过,眼前这个疯了的同窗从昨日起就在河边与那张家的小娘入水嬉戏,貌似是要立个外室,可徐元昭却不信,即便是外室,身份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也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贱民小娘能篡夺的,起码也得是名楼里才色俱佳的花魁才有这资格,想来黄世信也是去尝尝鲜,耍弄一番,睡腻了也就给笔银子封口而已。

  黄世信自认品行端正,心志高远,与招娣也是纯洁的师生情谊,怎么到了徐元昭嘴里就变得如此下作龌龊,他心中升起一股“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悲愤,觉得这个同窗徐元昭也就这档次了,酸腐不堪,差点就生出了割席断交的念头。

  不过他想起自己在黄家族谱上看到的东西,徐元昭却是一个抗贼义士,与他同生共死过,不由得心生好感,这不是那种同窗苦读,把酒言欢的好感,而是那种有着革命情义的好感,这种好感,恐怕天命也割舍不掉,见徐元昭误会他,当下也不搭理他,愤愤地换好衣物,扭头就朝屋外走。

  “少贞兄,你去哪里,可曾忘了与淳良、德辅之约。”

  “子成兄,今日之约,世信恐怕难以履之,世信此番突闻大道,当回家自省,谋思定国安邦之策,恕不奉陪了。”

  “少贞兄,少贞,少贞......好你个黄四郎,是要自绝与内江士林吗?”

  听到徐元昭追出来在门口的恫吓声,黄世信走到青霞宫照壁下顿住身形,却不想与他解释一番,此大道,屠龙术也,不足为外人道,便头也不回地领着黄宝出了大门。徐元昭咬牙切齿地站在自家门梁下,用手锤着门框骂道:

  “疯了,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