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七十二章 巾帼骑士

  冷大海是冷家的家生子,是冷老爷的**,养大了后就成了冷家的管事,冷老爷回来就拉着他哭哭啼啼,哀求他一定要把信息带出去,否则冷家万劫不复,一想起要钻粪桶,冷大海就很抗拒,但念在往日的情分和冷老爷答应让他脱籍,并有田产钱财奉上,他还是捏着鼻子嘴里塞了根芦苇管钻入了粪桶中。

  此时的冷大海正在野林子里发足狂奔,手脚上一道道被野林子里的荆棘割出来的口子让他不断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撵到青龙山,到了青龙上,他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未来,他能脱了这身贱籍,从老爷那里拿到十亩良田,再说和个媳妇,以后生个大胖小子,儿子就能读书考科举,彻底让他冷大海往日的种种屈辱洗刷干净。

  冷大海蹿过一片林子,跑到一座矮山顶上辩明方向,朝着太平坝的反方向狂奔,青龙山就在河对岸,已能看见青龙山山梁上标志性的大幕,冷大海和盗墓的人打过交道,知晓这是赵阁老赵贞吉的墓穴,前些年还有赵家人在这里结芦守灵,张献忠打过来后,守墓的人就跑了,这里便被盗墓贼光顾,据说从里面挖出了“金脑壳”,让人好不羡慕。

  看到赵贞吉的大墓,就等于快到了碑亭湾,碑亭湾下有青龙寨的歇脚店,是家黑店,掌柜的叫朱贵,他认识,是个豪爽的大汉,手上功夫不错,来往的客商杀死后做成人肉包子,下麻药继续害人,走这条路的人知晓青龙山的跟脚后便宁肯绕到走四美桥也不愿抄近路。

  生意越发难做,这里就成了盘道口的明哨,冷大海躲在河对岸的芦苇荡中打量着对岸的歇脚店,见沱江河上并无张字营的巡船,便壮着胆子扑腾了过去。

  “哟,水鬼!”

  在岸边喝酒吃肉的两个土贼打眼就看见了扑腾过来的冷大海,两人提起凉席边上的鬼头刀笑嘻嘻地朝着爬上岸的冷大海走过来,对于这种送上门的肉,他们欢迎得很。

  “两位哥老倌,我是,我是冷平的家仆,冷平,你们认得不,就是跌相街下的冷家大户,和你们大当家合作做生意的冷老板。”

  两个土贼哪管你什么冷平热评的,一脚就把冷大海撂倒,扑上来就搜身,搜着搜着就站起来跑开,嘴里骂着:

  “狗日的掉粪坑了吗,啷个那么臭!”

  “哥老倌,快带我去见你们蓝大当家,那个南充县的黄狗已带人过来攻打山寨咯!”

  “啥子哎!”

  两个土贼一听吓了一跳,知晓事情大条,连忙押着冷大海朝山上跑,青龙山上的聚义堂藏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堂中的蓝二正在与众手下吃肉喝酒,最近这几日县城那边闹了好大动静,决定静观其变的蓝二没有带人出去劫掠,看看风向再说。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黄狗打过来了!”

  师爷猴子大呼小叫地冲进来,引得周遭大小头目一阵谩骂,猴子满头热汗地跨过几具倒毙在门口及堂中的赤条妇人尸身,来到蓝二跟前道:

  “冷家老爷的家仆来报信,说是南充知县黄狗带兵剿了咬金陈和谢三妹,脑壳都悬在城头示众,凤凰山的兄弟伙全灭,现在已出城朝我们这里来了!”

  “放屁,二当家没得信传来,你啷个乱张嘴皮子?”

  “哎呀你听我讲嘛,冷家家仆还说二当家被堵在城里面出不来,他们九家派出来报信的人有八个都被巡捕营给抓了,就他一个躲在粪桶里面逃了出来,大当家,这种事情做不得假,就算是假,也要防范未然。”

  旁边的三当家还待回嘴,蓝二则将手中的鸭腿放下,抓起一旁地上的蜀锦擦了擦手,正色道:

  “师爷讲得对,小的们,派人出去查探,看看那黄狗是不是真敢来青龙山,他要是真敢来,就让看看啥子叫刀山火海!”

  “晓得了!”

  一干大小头目连忙站起来施礼出去,蓝二则对一旁的三当家道:

  “去通知哈花和尚和病猫,我们青龙田宝二山向来守望相助,官兵来了,他们也跑不脱,不要搞啥子新仇旧恨,现在是该同舟共济的时候咯。”

  “嗯。”

  三当家站起来拱手,转身就朝外跑,蓝二看着这满堂人都走光,却与猴子窃窃私语起来:

  “准备的啷个样了?”

  “准备好了,钱财都装好了,护卫都是我们打襄阳带来的老兄弟,莫得问题。”

  “两年了,日把歘的宋官,把我们丢在这个鬼地方足足两年了,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见八大王了。”

  蓝二,绰号“小无敌”,张献忠麾下永定营守备,是都司宋官的副手,当年张献忠久攻内江不下,便让宋官在青龙山放下暗子,这倒霉催的差事就落在了蓝二脑袋上,他领着百人永定营的悍卒在青龙山烧杀抢掠,除掉了青龙山的原住土贼,收拢了周围的土贼,成了青龙山周遭的大当家。

  可他终究是义军,不是土贼,越来越不习惯这种打家劫舍生活的蓝二早就生了跑路的心思,而今署理南充知县黄世信要剿匪,可算趁了他的心意。

  早已准备妥当的永定营老伙计们也兴奋异常,一众人偷偷摸摸地从后山摸下去,蓝二心情不错,便询问狗头军师猴子道:

  “那个黄狗,很厉害吗?”

  “厉害,可也不厉害,至少在额们永定营跟前算不得什么,毕竟只是一群乡勇,估计还比上当年邵捷春那个死鬼的捷胜营。”

  “哦,那就好,如果太厉害,少不得以后给八大王添堵。”

  “那哪能呢,一群才拿起刀枪的泥腿子,被大军一冲就散,怎么可能是八大王的对手。”

  “蓝将军,有探马!”

  打前的老卒连忙挥手,一行人已走到山脊之下就快下到山底,却听马蹄声响,一行骑着矮马的披甲骑兵从山口那边绕行过来。

  “娘勒,重甲兵!”

  山脊上的人看到了骑兵,骑兵也看到了他们,这队骑兵只有两个什,二十骑,是铃字营派过来侦查的轻骑,她们披的都是改良过的鱼鳞甲,重量只有普通鱼鳞甲的三分之一,没有配重武器,只背了黄氏长铳和短铳,腰间还有一把马刀。

  两拨人就这样对视了十息,眼尖的贼兵立马发现了异常,高呼一声道:

  “将军,这些全是娘们!”

  “哈哈,拿下,全部拿下!”

  山上的日子真不是人待的,这些分配不到女人的贼兵早就饥渴难耐了,眼前二十骑都是娘们,重甲兵又怎么样,女人当兵本来就是千古奇闻,这些娘们骑在马上看起来很牛,可只消他们这些人扑将上去,这些小娘们估计就吓得坠马,到时候还不是人马两得!

  “冲啊!”

  打头的贼兵老卒兴奋地满脸涨红,提着手中的砍刀就冲过去,那边的骑兵先是一阵慌乱,却听有女子在马上喊道:

  “慌甚么,一群土贼而已,按训练的来,一字长蛇阵掠杀!”

  “喏!”

  十九个清脆的喊声响起,骑兵们立马催动胯下的川马成一行沿着山谷的小道奔跑起来,那冲下山的老卒哈哈大笑着举起砍刀,朝着打头的女骑兵跑来,嘴里嚷嚷着:

  “小娘子莫怕,老哥哥疼......啊......”

  一发子弹嗖的穿过他那张欣喜若狂的脸,在左脸颊上开了个小洞,从后脑带着骨头血肉钻出去,老卒的兴奋凝固在了脸上,啪叽一下就倒在了马前,被二十匹川马践踏而过,踏做肉泥。

  深怕落了人后的十几名贼兵齐齐一滞,傻乎乎地看着对面响起一阵砰砰砰的动静,没见烟气,却见人倒,十几人瞬间只剩下三个靠的较后的,其他人不是立毙就是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胳膊大腿哀嚎。

  “瓜怂,放箭啊!”

  站在山脊上目瞪口呆的蓝二反应过来,立马大喝,山脊上的贼兵连忙从背后取下轻弓软箭,朝着那群从山下掠过的女骑兵射去,软箭轻飘飘地打在她们的鱼鳞甲上,发出咄咄的声音,原本无损通过的骑兵队却有一匹矮马脑袋上挨了一箭,悲鸣着摔在了烂泥里。

  “停!”

  跑在前方的女骑兵队长连忙勒住缰绳,回头望去,只见队中的一名女兵和矮马一齐摔倒,被矮马压在烂泥地里不断挣扎着想要推开不断抽搐的川马。

  “回去!”

  “队正!”

  “回去,将军讲过啥子?”

  “......不抛弃,不放弃!”

  女骑兵们连忙大喊,声振山谷,于是十九骑倒回来,举起商汤的短铳朝着山脊上那群放箭的贼兵发射。

  一阵枪响后,山脊上倒了六个贼兵,蓝二看得头皮发麻,这是三眼铳吗?为何射程这么远,超一百步了罢,又为何没有烟气腾起?

  “砰砰砰!”

  才过了不到十息啊,怎么又开火了?没见他们怎么装填的啊,见鬼了!

  看着手底下的老伙计又倒了七个,蓝二抽出鬼头大刀大喊一声:

  “举盾,冲上去,砍死这帮臭娘们!”

  闻言,剩下的七十名贼兵连忙扔掉弓矢,抽出背后的铁盾护在脑袋上持刀朝山下冲,他们现在可是骑虎难下,不杀掉这群娘们,他们就得全折在青龙后山的山脊上。

  “开火!”

  第四轮射击如期而至,一枚子弹在为首的贼兵的铁盾上钻了个孔,扎入了他的左眼,贼兵惨嚎一声在地上打滚,后面的贼兵继续前冲,目标就是那个被马压住动弹不得的女骑兵。

  “开火!抽刀!杀散他们!”

  第五发子弹打完,短铳无用,剩下的五十三名贼兵已只有十步之遥,女骑兵们抽出马刀,策马迎着贼兵冲去,贼兵们狡猾地弯腰砍马腿、马腹,一匹匹川马嘶鸣着倒地,将马匹上的女骑兵摔了出去。

  “刺啦~”

  蓝二的鬼头大刀斩在了一名女骑兵的鱼鳞甲上,顺着鱼鳞甲划出一片火花朝上撩掉了女骑兵的八瓣盔,女骑兵的马刀砍在他肩头,卡在肩胛骨上往回一收,蓝二吃痛皱眉,瞪着这个长发飘飘的女人,那女人半只耳朵已被他削掉,却不呼痛,只是咬牙切齿地双手持刀与他对砍,场中不时有人倒地,女骑兵身上的鱼鳞甲就像刀枪不入般,那些贼兵无论刀砍枪戳都只能留下一道印子,当他们再倒下十来人后,便有人心虚地朝谷口逃去,蓝二一见大事不妙,舍了那个与他对砍的女兵,跟着部下一起奔逃。

  女骑兵们杀散了贼兵,也不去追溃逃的蓝二,她们实在是没力气了,近战真的不是她们的强项,再加上马匹全灭,也没了追杀的本钱。

  “呜呜呜~”

  女骑兵伤亡十一人,四人被贼兵用刀撩了头盔,砍掉了脑壳,三人面甲被长枪戳烂,一人后颈中刀,余下三人被群殴,胸腹都承受了重兵打击,止不住地朝外咳血。

  平日里感情极好的女兵们一边收拾同伴的遗骸,一边嚎啕大哭,那缺了半只耳朵的队长已包扎完毕,看着满地还在扑腾的贼兵道:

  “全部砍了,给姐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