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九十五章 清军入寇

  苗人、土家人、布衣人的头人都穿着本族的服饰站在行营外排队入大营,前方的各州县官员们已与府尊的府标参将黄宝接洽,当了参将的黄宝鼻孔朝天地接受着这些知县、知州、佐二官的吹捧,得意地好似要打鸣一般。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夔这个冲锋在前的猛将被朝廷实授了顺庆总兵,李琨授了仪陇总兵,李钰授了广安总兵,黄世礼授了南充总兵,这些都是实权镇总兵,享受朝廷俸禄的在册正官,不是那种团练总兵的乡下喊法,不过也可以看出,现在朝廷的总兵是真不值钱,但凡手里有万把兵,又愿意给朝廷卖命的,一个总兵的帽子就扣了上来。

  波金粟领着这仪陇十六寨的头人过来见礼,这帮人最是知晓黄宝手底下的府标有多么凶悍,自然恭敬地不得了,这些头人全都上前朝黄宝那宽大的武将常服里塞狗头金、玉石、玛瑙、珍珠,黄宝来者不拒,装不下了就朝身后的亲卫身上甩,老爷给他讲过,大明是个人情社会,礼尚往来这种事情根绝不了,那就把钱收下,该回礼的全数等额回礼,黄李二家有的是钱,能让这手底下的所有人衣食无忧,生活富裕,要让所有人都养成不屑于贪腐的习惯,高薪养廉与严惩贪腐相结合,老虎苍蝇一起打,他还就不信揪不过来这国朝顽疾。

  头人们跟着昂首挺胸的波金粟进入营盘,栖乐寺外的密林已被砍伐干净,乡勇大帐立在上面层层叠叠,呈井字形规划,除了值守的巡逻队伍,其他的人早已洗漱用饭,正跟着各自的什长在平整出来的操场上跑操,各个嘴里喊着“左右左”和“一二三四”,声势震天,让前来南充行营参加会议的各地乡绅们侧目不已,还以为人家南充行营正常的晚操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呢。

  往久发跟在波金粟身后,不断打量着那些十人队、百人队、千人队的混合跑操,眼中的狡黠不由收敛了起来,现场烟尘滚滚、喊杀四起的氛围让他收起了心中的侥幸,只能将心底的赤诚涌上脸庞,希冀知府大老爷不要对他们这些小寨子的土人太过苛刻。

  朝上爬了二百多级台阶,来到栖乐寺那座废弃的大殿广场前,便见几千号无甲无兵的乡勇端坐在大殿外的土地上,人人盘腿而坐,双手撑在膝盖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大雄宝殿前的砖石广场,那里站了三百甲胄鲜明的亲卫,正人人掌着腰刀,如标枪般排成两行。

  一个被喊到名字的敢死营勇士从盘坐的人中站起来,在同僚们艳羡的目光中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快步小跑着通过了那两行亲卫,来到殿中,烛火通明,那三尊被推倒后剐了金皮的佛像前坐着三人,立着三人,戡乱顺庆知府黄世信坐在正中,顺庆通判兼南充行营总军法官徐元昭坐在右首,左首坐着圣水寺首座兼南充行营总医务官圆光法师,圆光法师背后站着敢死营总教官七宝寺主持晞容大师,晞容大师身侧是南充行营总宣教官李崇古,李崇古身旁立着翻录名册的敢死营都司闫秋来。

  “陆羊,敢死营前哨哨长,本次东征,阵斩摇黄贼寇三人,其哨作战勇猛,在追剿刘进福时斩获首级三百七十七级,陆羊身先士卒,无甲带队冲锋,身披九创,皆为刀剑伤。”

  “验!”

  陆羊闻言连忙脱下身上的中衣,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身上包扎的绷带,圆光法师走上前去,用银剪刀轻轻地剪开那些绷带纱布,露出里面尚未愈合的伤口,黄世信亲自上前为他换药,一边换还一边用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头,道:

  “陆羊,原内江星星湾村人,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初被田宝山贼掳掠上山,不幸从贼,其后随贼抢掠乡里,杀无辜农夫七人,侮辱农妇三人,按罪当斩。”

  “太爷!”

  陆羊听到旧事,脑海中全是那些农夫农妇临死前的痛苦与仇恨,他是在阵前倒戈起义的,原本以为不得活,太爷却让他活了下来,这几个月中,寺庙的和尚与宣教官从两个方面朝他们宣讲慈悲、仁义、人活着的意义,他早已大心底与过去的那个自己决裂,清楚地知晓自己打从出生开始就站在了百姓这边,他的一切都是来自百姓,他的使命是保护百姓。

  他很痛苦,以前浑浑噩噩的时候,他喝酒吃肉杀人侮辱妇女,无恶不作,觉得天底下就这样了,没什么正邪是非黑白之分,可当他懂得越多,他就越痛苦,越清楚他自身的罪孽都是他同流合污自己作出来的,在敢死营这些日子是他痛苦又快乐着的时候,他一边痛恨过去的自己,一边与同袍们不断加深着友谊,他只想提着自己的刀枪杀贼赎罪,只想重新做人。

  黄世信一字一句将他过去的种种经历娓娓道来,看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黄世信伸手接过徐元昭递来的宝剑,将宝剑放在陆羊的肩头一搁,以左手持一柄小金瓜敲打剑柄,那清脆的蜂鸣声钻入陆羊耳中,却听黄世信道:

  “你听,过去的那个坏人陆羊已被本府斩了,现在的陆羊只是本府治下的干净百姓,陆羊,你若愿留在军中,自去南充镇报到等候分配,若不愿再上阵搏杀,自可领田领地,选一处村子落户。”

  陆羊已哭得不似人形,被那一剑压过后,他整个人如同焕发了青春一般,双手死死地抱住黄世信的小腿,嚎啕着要求继续留在军中杀贼论功,为太爷尽忠。

  这一幕,堂上的人都看得有些腻歪了,他们知道这么做能极大地邀买军心,这批从敢死营出来的老卒,原本各个就是土匪山贼,凶悍异常,经过一番训练和战场搏杀后,他们折损了千多人,剩下的无不带伤,但只要不残废,就是乡勇中的精锐,这些精锐被黄知府这么一出人情味浓郁的作秀下来,各个都成了黄知府的死忠,可尼玛外面还有小七千号人呢,难道各个都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搞一趟,这得搞到什么时候去。

  也难为黄世信这么好的记性,前面走流程过去的百多敢死营勇士,他各个都记得住那些人的跟脚,也各个都能切中要害地让他人痛哭流涕,这手段都把进来观摩学习的各州县官吏们给吓住了,纷纷在一旁窃窃私语,果然神童,过目不忘,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地就身穿绯袍,当上了正四品知府大老爷。

  黄世信很享受这种一个个小人物全都烂熟于胸,一个个小人物都对他献上忠诚的快感,他接连打断徐元昭准备代替他让剩下的六千多敢死营全数赦免规建改制为正兵的一揽子宣告,兀自享受着这连绵不绝的崇拜,直到外面有披红的传令打成都府一路撵过来才打断了他这种奇葩的嗜好。

  来的正是周练,当周练拿着黄世信的银钱去陈士奇的抚标走关系后,就被抚标收了进去,虽然还是做传令,但待遇却今非昔比,他此时已换了一身崭新的扎甲,骑了一匹精悍的川中小马,精神头十足地下马就拜。

  “府尊,京师急报!”

  黄世信瞅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各地官员乡绅土司头人,挥手道:

  “直说无妨。”

  “是,京师急报!据辽东密探奏报,伪酋黄台吉于十月任命伪多罗饶余郡王爱新觉罗.阿巴泰为伪奉命大将军,伪内大臣图尔格为副,携伪满、蒙、汉12旗,战兵6万,蒙孽4万,号20万入关劫掠,本月初三,鞑子从界岭口毁边墙而入,直抵蓟县,蓟县总兵白腾蛟不敌,初六日蓟县即陷,密云总兵唐通、山东总兵刘泽清入援,皆不敌,伪清狂悖,分兵三路,一路往京师、一路往河间、一路往霸州,京畿糜烂,兵备不敌,乡野涂炭,鸡犬一空。值此战乱之际,祸及社稷黎明,陛下令下罪己诏,望天下国之忠贞,念太祖创业之艰难,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虏寇,安我社稷!望四海勤王之师,宣九边御敌之略,勿负天恩。草泽黎庶,怀抱异才,可破格升用,才能卓绝者,以将相待之!”

  “府尊,另有巡抚衙门行文。”

  周练念完急报及急报中夹着的罪己诏及勤王诏书,又将一封行文递上,黄世信接过那鼓囊囊的行文,看他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伸手在他肩头一按道:

  “本府要给家严、恩师回信,劳烦周军士去趟内江绕行可好?”

  周练脸上的忧色尽去,喜上眉梢地点头答应,黄世信让他退下休息,自顾自地裁开行文,看了几眼后便抓着行文及其中的私信快步走到敢死营那群勇士跟前,振臂大喊:

  “众将士,建奴入寇,危害京畿,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国难当头之际,本府已没有时间与将士们一一叙话论功,本府宣布,诸位敢死营将士罪孽皆赎,有自愿归乡务农做工者,皆去总宣教官李先生处领取路费、酬功银,论功田及杀贼身证,有自愿为正兵者,皆去黄总兵处报到,本府在此再将一件事情,若正兵有自愿随本府北上勤王,共赴国难者,饷银粮秣自即日起开双倍,安家费三倍,战没抚恤五倍,杀贼论功以两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