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宋记 >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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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宋小五无动于衷,伸了另一手,牵着老婶脚步踏踏地往前走。

  人都是按自己的喜好偏着心眼儿的,在这两个人眼里,她娇弱容易被人欺负,这没什么不好,她也喜欢这种被她们在意的感觉。

  上次那事,是宋家的那几个小子算计她,但她吧,无意教人怎么做人,更不是什么善茬,当时她一看门栓没在心里就了然,便把扫茅厕的扫把踢到了粪坑前,随后站在了门后,所以那位被支使过来使坏的小堂弟冲进来后一脚绊到了扫把,一个趄趔就倒在了地上,脸正对着粪坑。

  颇为遗憾的是,粪坑可能因为过年处理过,积的粪便不深,小堂弟也就脸上蹭了点边边儿的粪便,没吃上一嘴。

  不过就是如此,那小子鬼哭狼嚎了一天,晚上还起了高烧,把那对夫妇气得看到她就青筋爆起面目狰狞,恨不得生吃了她。

  而这事理不在他们那,宋家茅厕分男女,一个小儿子冲进女茅厕,细究起来固然因为他小怪罪不上,但他冲进了不应该进的茅厕摔了一跤,这话说出来就是个笑话,所以宋洱夫妇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且那些支使小堂弟来作弄她的人当中还有一个庶子,这庶子大过年的就被迁怒的嫡母打了个半死,小妾作天作地在大老爷面前哭着给儿子申冤,宋家一时鸡飞狗跳,跟外面的鞭炮声交相互应,热热闹闹的,让宋小五好生感受一番过年的气息。

  宋韧一家走时,那小鬼还在吃着药,宋大娘恨死了宋小五,宋小五和宋张氏出门的时候她抓了宋小五的手一把,低头咒骂宋小五:“死崽子,赔钱货,滚。”

  宋张氏听到,当场气得跟宋大娘打了一架。

  当时宋小五拦住了愈要上前的哥哥们,让他们挡着宋家的仆人,还示意出了门的宋爹不要再进大门来,并抽空提醒了她娘一句:“娘,簪子。”

  遂宋张氏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狠扎了宋大娘几下,末了,在宋老太太赶到之前,宋小五一挥手,让萝卜条们护着母亲,然后一家人就上了马车,打了个短短的小胜仗就走了。

  这次去,宋家人不定怎么等着她们呢,所以宋爹说让母亲一个人去请安,宋小五觉得这事还是算了。

  论心狠手辣弄死人这种事,十个她娘也比不得她一个。

  果然,宋家大伯娘宋肖氏一听是他们家来了,就等着收拾他们报仇的她就没让下人回她们的话,就让她们在门口等着。

  宋小五站了半个时辰,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抬头跟宋张氏道:“娘,走。”

  “这……”宋张氏犹豫。

  “我回头跟祖母告罪。”不比那对想生吃她的夫妇,老祖母却是极喜她,她愈表现得不良善,那位老人家就觉得她愈像她,宋大娘怎么作弄她娘,那位对她娘没好感的老人家可不会管,且会火上浇油,但她要是把事儿非揽到身上,那位对她偏心得没边儿的老人家就是再不喜她娘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而宋大娘想在其中作妖,想在这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对她有个什么,那位不好伺候的老人家可就不会饶人了。

  “小五,成吗?”宋张氏一时没个主意,又问了一句。

  “成。”宋小五作了她的主。

  “那,那成罢。”要是平时宋张氏还想等一等,至少也要等到天黑,街坊邻居都知道她等了多久她才走,但她现在心思都在儿子们那边,就想早点过去秦家给老先生请安,再则,她也不想被宋家的人问到他们母子几人上青州城来是干什么的。

  遂宋小五脚一动,就把她娘和莫婶儿带走了。

  她们走得极快,连个让宋家下人拦住她们的时间也没给,宋肖氏在家里一听到消息,本来哼哼冷笑着咒骂这一家子的人顿时气得砸得了手中的杯子,站起来手指着大门口破口大骂道:“bao子养的,有本事,他们一家子这辈子就别踏进我家的门!不要脸的东西!张月华,你等着,你看我弄不死你!”

  在后面屋子里的宋老太太过了一会儿才从侍候了她半辈子的英婆那知道宋张氏母女来了的消息,她问英婆道:“知道是来作甚的?”

  “都没进门,顾不上问,我看是来买什么的罢?我们家没什么大事,本家那边也没听说有,至多,可能是秦老夫子那边?”英婆想着回道。

  “嗯。”应该是那个老夫子那边的事了,八*九不离十。哼,那小儿子,见老东西死了没有靠山又巴上了一个,不是亲爹当爹待,惯会见风使舵,对一个外人比对她这个亲娘还亲,打小就不是个玩意东西。

  宋老太太想起那个从小就招她厌的小儿子就厌烦得很,不愿想他,这厢想起那个无论性情长相都像她的小孙女,这阴鸷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你等会打听下她们住哪,把小五带过来。”

  “那住家里吗?”英婆颇有点小心地问。

  老太太顿了一下,随即老脸一沉:“住我屋里,谁还敢当着我的面针对她不成?”

  英婆“诶”了一下,想了下又道:“怕是她不愿过来,她跟她娘……”

  感情历来好得很,都不愿意分开的。

  “废话恁多!带过来就是!”老太太恼了。

  她一恼,英婆不敢多说,唯唯诺诺地应承了下来。

  **

  这厢宋小五与她娘,还有莫婶儿赶往了秦家,离了宋宅那边近闹市的时候看到载人的驴车,还花了三个铜板坐了车,赶往了秦家。

  莫婶身子不好,连天的赶路和这一大早的奔波让她疲倦得很,遂上了驴车,宋小五拉着莫婶坐在了草蒲上,她则坐在了高一点的车檐上,抱住了莫婶的头,让老婶儿靠着她。

  莫婶被她这一抱,眼花儿都出来了,老泪差点掉下来。

  她刚才走路就有点虚了,本来想忍着的,没想成小娘子看出来了。

  宋张氏这时才明白过来,担心地问莫婶:“婶,哪儿不舒服呀?”

  宋家一家子大的小的叫他们莫叔莫婶,但莫叔莫婶实则要比宋韧还要大上十几岁,年纪已经不小了。

  莫叔莫婶是早年逃灾逃到青州城的,本来他们有一对儿女,但进了青州城没多久就病没了,为偿药债两夫妻卖身为奴把自己卖进了宋家,那时宋韧已有十岁出头了,后来宋父急病而去,宋韧被分家,这两个身子不太好,使不上什么用的老奴就被分到了他手里占了两个人头。

  两人身子不好,时不时还要吃点药,但他们帮宋韧一家带大了大郎他们,后来小娘子出生,他们更是把小娘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紧,围着她团团转,遂小娘子喜欢他们,宋韧夫妻私底下也是说好了要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这厢见主母关心,莫婶摇摇头,笑道:“没哪儿不舒服。”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被宋小五拍了下头,斥了声“别动”,宋张氏见着也连声说让她好好坐一会,她犹豫着还是坐下了。

  宋张氏与小娘子半坐着,见小娘子抱着莫婶儿的头给她按起了额头,她脸色一柔,眼睛一弯,柔柔地微笑了起来。

  她要是累极了,小娘子也是这般为她按头解乏的。

  记得小娘子小小的时候带她来州城见人,本家的那些人见她面无表情轻易不说话也不笑,就背后说她跟蛇一样,一看就是个长大了就冷酷冷血的主,宋张氏当时听了气得心里发疼,因此她还跟那些长舌妇大闹过几场,不过现在她已经释然了。

  自家小娘子的好,自家知道就好。

  青州不小也不大,驴车走了两柱香,秦公家就到了。

  宋韧的先生在青州城当了半生的坐馆夫子,半生教出了不少学生,但正式拜到他门下,被他开口收为弟子的只有宋韧一人。他生性淡泊,早年视金钱为粪土一心只沉迷于教书育人之事,只是俗世打滚,人总有不得已的时候,不为己也会有为他人的一日,他早年丧妻,亲人早离,后来实在不忍心唯一的一个弟子被尘埃所掩,就低下了昂了半生的脑袋,与以往不曾想过要联络的师兄弟们联络了起来,腆着老脸为弟子求起了人。

  倒也因此,他也出现在了一些人的眼前。在他的学堂跟他随念过书的学生有几个在燕都还当了点小官,有一个还小有点名气,这众传之下他们也从他人的口中知道了他们的老师如今的处境。

  秦公半生清贫,人至老年家中也无积蓄。这倒不是他教书的修金少,他坐馆的学堂一直都对他尊重有加,除了给他学堂众坐馆夫子当中最高的修束,逢年过节皆会给这个老夫子送上大礼,米粮肉油都是一担一担抬上门去的,只是秦公历来不是个能积财的人,他有些钱就给了要出门游历需要金银的贫穷学子,有些吃的就给了饿着肚子上学堂的家困之人,他对但凡他认为有上进心需要扶持的学生从不吝啬,因此为自己和他坐馆的学堂博了个好名声,也因此,他在京的几个学生在多年后再次听到了他们老师的名字,跟老师书信过几次知道老师现今的打算后,这几个受过他恩如今有了些出息的学生一合计,上下走动奔波了两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时机,帮他们老师谋了鸣鼎书院的坐馆夫子一职。

  宋张氏见到不远处有老仆妇急匆匆地跑过来抱人,看小孩子有人照顾,方才放心地随了小娘子走。

  这小孩儿哭了,老母亲可当视而不见,她要是看见了不管,她那嫂子指不定要怎么往外宣扬她了。再则,宋张氏也于心不忍,在她来说,不管大人们之间有多少龌龊,是不能计较到尚还不懂事不能明辨是非的小孩子身上去的。

  她们这刚走两步,那跑来一把抱住小孩儿的仆妇以为宋小五给的是毒*药,掐着小少爷的嘴硬是要把糖从他嘴里掏出来,这一下,小鬼哭得更大声了。

  “快吐,快吐出来啊,小少爷,这要命的毒*药你也吃得下嘴,你傻啊你,快吐出来,若不夫人打你我也救不了你了……”老仆一声比一声嚷得高,也不顾老夫人还没走远。

  “哇!”糖出来了,小鬼哇哇大哭。

  宋老夫人听到,讥嘲地挑起了嘴,低头朝小孙女道:“这糖是喂了狗了。”

  “没碍。”宋小五无所谓。

  小鬼哭与不哭,长大了是成鬼还是成人,到底是他父母的锅,他们怎么教养他的,以后“回报”他们的就是他们这个这般教养出来的孩子,与她这外人何干。

  宋老夫人就是稀罕她这个干脆模样,哼笑了一声,也不多说。

  宋张氏爱怜地摸了摸小娘子的头,她的小娘子,面恶心善,从来不与人计较,只是他们这本家的兄弟姐妹受了大人的指使总是与他们兄妹作对,每次来了都不与他们好好一道玩,久而久之,小娘子都不愿意见他们。可饶是如此,小娘子对他们也没成见,可惜小孩子都不放在心上的事,偏偏大人却不懂得,非要把好好的兄弟姐妹,至亲亲人弄得跟仇人一样,像他们一样仇恨鄙夷对方,这日子一久,一代一代都如此,这家不散也得散,哪成得了气候。

  这厢他们走去了大堂,英婆听罢老夫人点完菜,亲自去了厨房盯着人做饭。

  宋肖氏那边还在跟宋洱吵着,仆妇恰时把幼子抱过来说道了之前的事,她便把气都撒到了幼子身上,把他翻到长椅上大力扇着他的屁股,还边哭边道:“教你不要靠近她,你还吃她给的糖,把你药死了你就知道厉害了?跟你爹一样,都不是让我省心的东西。”

  她的幼子宋晗青被她打得哭得凄厉无比,她哭,他也哭,宋洱看了糟心得很,挥袖而去,出去躲清净去了。

  “你干脆死在外头,别回来了!”宋肖氏见他往外走,在他背后歇斯底里地吼。

  宋洱走的步伐便更快了。

  宋肖氏见状,掩面痛哭了起来。

  等到下人来报老夫人房里人盯着厨房做大菜,她顿时就收了眼泪,气急败坏地往外走,“我看谁敢在不是正点的时候动厨房里的东西!”

  她走了,房里的仆人也急轰轰地跟着走了,照顾宋晗青的老仆妇看看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长椅上哭得奄奄一息的小少爷,尔后咬牙顿了下足,朝小少爷道了句:“少爷你乖,睡会儿啊,我等会儿就回来。”

  说罢,就跟随在了他们夫人的身后,还是跟着夫人去看热闹要紧。

  他们这一走,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屋子静极了,宋晗青听着屋外的虫鸣蝉叫声,脸趴在微凉的椅面上舔了舔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