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文明者 > 第四十七章 权限使用失败

  京城医院每天都上演着各种故事,有怀抱孩子在大堂排队挂号的父母,也有跪在手术室前掩面哭泣的“大肚将军”。有人说医院是世间百态的缩影之地,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如果情绪有色彩,那这所设施必然流光溢彩。

  赵长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一会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又呆若木鸡。直到韩怀谦处理完所有手续和董新一起过来时,他才慌忙地问:“药呢?”

  “我给杜妍的那个?”

  “对快拿来,她吃了就没问题了,我见过的!”

  韩怀谦心底一沉,杜妍之前找过他,询问是否有一种可以暂时抑制病情的药,韩怀谦当时惊讶,说你放弃治疗了?杜妍点头,她觉得传统化疗过于痛苦,她不想遭这些罪。

  “可这样才能延缓病情啊。”

  “不用了,我得的病我清楚,医生也说治愈几率微乎其微。”

  “没告诉赵长启?”

  “没这个必要。”

  韩怀谦没有劝说,对于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尊重对方,是最好的选。他问了问董新,确实有那么一种还未进行临床试验的药,虽说是药,但其本质和毒品无异常,是药三分毒,新药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董新很快派人送来药。

  “你真的不和他谈谈吗?我倒是可以保密,毕竟这是你的愿望,我没资格插手,可我认为他也有知情权。”

  “女人只要知道自己被喜欢着,就会所向无敌。”杜妍回眸,残阳照在她脸上,着实惊艳,“我还能撑很久,哪怕是为了多感受美好的世界。”

  她朝韩怀谦挥舞小瓶,迈开长腿走了。

  得知了一切的赵长启愤怒地抓住韩怀谦的衣领,用力推到墙壁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说了,我没资格插手,你也一样,命是自己的,怎么选是她的事。”

  赵长启咬牙切齿,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杜妍错了吗?为了让自己开心,这傻姑娘硬是拼着残躯不倒下,直到再无可以补充的药物。

  “你如果真的为她好,办手续的人应该是你不是我!你在这儿生气个什么劲儿,以为自己是主角?在演爱情片?”韩怀谦替杜妍感到不值,她中意的男孩还是那个男孩,丝毫没有长进,“一天无所事事不是它罩着你你还是那个二流大学的普通人,真不知道它看上你什么了,窝囊废!”

  他说的“它”,多少也包含了“她”,董新拉开赵长启的手,替韩怀谦整理衣领:“少说两句,先回去,这里有我。”

  韩怀谦甩手离开,狠狠地瞪了赵长启一眼,仿佛在说如果你早点察觉到,事情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地步。

  董新道:“跟我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眼见赵长启还看着急救室的门牌,他皱眉:“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在董新自己的专属用车内,他拿出一个密码箱,防盗工序看起来相当复杂,赵长启没数董新解开多少道密码,“咔嚓”声就没停过。

  箱子开启,里面是一个带有银色光泽的立方体。

  “这是什么?”

  “能救杜妍的东西,只有你能使用。”

  赵长启不解,董新凑近他,指着它的耳机低声道:“它给的,你可以问它。”

  赵长启拍打耳机:“喂,你在的对不对?这到底是什么?”

  “还记得实验吗?在你和杜妍待在长寿村的那几天,我给了一些实验者有趣的小玩意儿。”

  “它能救回杜妍对不对?”

  “你可以试试。”

  “为什么不说?难道你还在为我之前丢下你不管生气?算我错了好不好,求求你救她!”

  “你的问题很多,我说了你可以自己去试。至于不说……”

  贵宾从未有过的沉默了,这是赵长启没遇到过的情况。

  “是因为我不想。”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听着赵长启这么说,董新暗地里松了口气,这么多天和预料中一样。

  他赌对了。

  “没其他事就不谈了,再见。”

  “喂,喂?”

  董新制止他的喊叫:“现在听我说,我会把这东西给你,但切记,除我之外对所有人绝对保密!”

  不愧是老江湖,仅用五分钟董新就让赵长启理解了何为权限,赵长启却有一种错觉,似乎全世界都在骗他,杜妍、董新、贵宾,每个人的话他都能记住——贵宾提高了他的身体机能,包括记忆。但第一次试图处理过多的信息量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当下无暇再顾其他,抱着机器蒙上布就往楼上跑。

  走廊里的人们看着这小伙子慌不择路,纷纷避开,也没有埋怨,这儿可是医院啊。等药急用的病人晚个几分命丧黄泉,坚持到再见亲人后才撒手人寰,这样的事儿比比皆是,就让他去吧。

  董新事先通知院方开启急救室大门,赵长启满头大汗跑到手术台前,将机器放在杜妍身上。预料中的异变没有发生,耳机里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权限使用失败。”

  赵长启懵了。

  他试着拿起机器,换了个位置。

  “权限使用失败。”

  “好了,你也试过了,现在请出去。”医生拨开赵长启,护士连拉带拽地把他赶出急救室。

  大门砰地关上,只剩他一人坐在雪白墙壁下的铁椅上,不自觉想到今天的事。白天他和杜妍睡到十点才起床,晚上七点杜妍发病,九个小时,短短九个小时的时间摧毁了他珍视的东西。

  有一只手拉住他,赵长启和中年妇女来了个对视,后者紧切拍门大喊:“医生,医生!”

  医生开门:“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孩子他妈,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一眼赵长启:“请跟我来。”

  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谈话,隐约传来医生的声音:“病人情况不太乐观,直白点就是透支了生命力……”

  又有只手伸了出来,却是递过一张纸巾:“收拾收拾,太难看了,我女儿不会希望见到你这个表情。”

  董新收回机器补充道:“杜妍的双亲。”

  杜父没有质问他为何照顾不好女儿,而是像朋友一样坐到他身边:“我呢,从小就没看着这孩子长大。”

  赵长启看向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和妍妍他妈在她小的时候就外出务工了,辗转去过很多地方,最后才在京城郊外有了份稳定的工作。”

  杜父的手上布满了茧,左手食指和中指微黄,那是常年抽烟的表现,身上有一股尘土味,但不难闻。

  “所以和妍妍也很少见面,一直都是由她爷爷奶奶照顾,这孩子很争气,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拿过不少奖状,甚至连她房间的墙壁都贴不下了。”

  “后来,妍妍去了城里念初中、高中,我们两口子认为她能安稳念书,可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问了句‘爸爸,农村出来的孩子真的让人瞧不起吗’,我才知道原来妍妍也有敏感的一面。”

  “再后来,妍妍上了大学,居然还打工给我买了部手机,你看,多漂亮啊。”

  杜父拿出手机,是低价位的那种智能机,机身有些许泥土,唯独前置摄像头那块一尘不染。

  “我和她妈有了能看见她的方法,视频。也就是我们都没发现,妍妍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最后失踪了一段时间,联系上后说她有了男朋友,对她特别好,逛街提袋子,吃饭都挑她爱吃的,我们那个高兴啊。”

  “所以我们……并不责怪你,你对她好,这就足够了。”杜父像兄弟一样整条手臂越过赵长启,搭在他另一边肩膀上,拍了拍,起身走了。

  赵长启喉咙噎得慌,他看着杜父的身体越来越小,有种错觉,似乎杜父的肩膀不自觉重了许多,整个人都是佝偻着背的。

  他把腿收起来,蹲在铁椅上双手抱膝,他觉得很累,想睡觉,最好是缩成一团谁都看不到,就像鸵鸟以头埋沙,不过是自我保护、逃避现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