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二十六章 张家告密

  黄世信快步来到门口,拉开门上的小格子,看着外间的张选水,见他面沉如水,心说不该啊,别人不知道乱说无妨,你张老爷子难道还不知道我和招娣的清白吗,于是话中喊着些许怒意,问道:

  “夤夜来仿,不知老丈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有一件急切之事要说于举人公。”

  “不知何事非要此时此刻来说,不若明日见亮之后过府一叙如何?”

  “举人公是想让老汉我当面说吗?”

  见张选水一脸神色古怪的模样,早已不是那个“一身正气力求众正盈朝”的黄世信心中已然澄清,透过现象看本质,看过去满朝尽是土豪劣绅,他们不会维护底层劳动人民的利益,所以换个主子侍奉,只要不损害他们的阶级,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他现在全是一股“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BUFF加身,看所有人都是愚昧的,是无知的,是参不透天下至理的。

  既然愚昧,他也就不介意张选水这种不请自来的冒昧了,在他眼中,这是一个能够拉拢的下层人民,不知道他要说点什么,且听听,且看看。

  他让王占彪抬起了门闩,放张选水和他的子孙们进来,领着一干人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两人坐定,南乔给上了茶,关好门窗后退了出去,张选水喝了一大口茶后,心满意足地说:

  “果然举人公家的茶就是和老鹰茶不一样,巴适得很!”

  黄世信没有接茬,只是默默地坐在对面看着他,自己的时间很宝贵,书没看完不说,大道理也有些似懂非懂,他已做了打算,下次穿梭到未来,若是黄太然食古不化,他就去走黄继业的关系,那小伙子看起来很有干劲,也贪婪,贪婪好啊,有所求必有所应,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他不信拿不下这个黄家的小字辈,他穿梭之前还有很多后续的东西没有处理完,只等张选水道明来意,赶紧完事,他现在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何其的宝贵。

  张选水见他有点不耐烦,便讪讪道:

  “讲道理,像我这种人根本没有与举人公对坐的资格,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举人公的身家性命,我张选水也不敢过来打搅举人公。”

  黄世信眉毛一挑,张选水的话让他很不高兴,他自己的命已和天命搭钩,哪个宵小敢来威胁天命之人,当下不信地淡然道:

  “啥子举人公不举人公的,读书为的是求官,当官为的是保境安民,官民一心才能为国效忠,本质上来讲,你和我没有啥子区别,莫说你在我面前有位子,就算在县太爷面前也该有位子。”

  “可在我们县太爷面前,我就没得位子。举人公晓得不,我们的那位县太爷今天上午跟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去了河对门的王府别苑?”

  黄世信闻言心中一惊,王范这狗东西竟敢勾结郡王,当锦衣卫是吃素的,不怕死吗?

  当下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盯着张选水,张选水抓起桌上瓷盘里的绿豆糕咬了一口,嗯嗯了一声,又灌了一口茶水,吧唧吧唧地将甜腻的绿豆糕吞下,夸赞道:

  “哪里做的绿豆糕,这么甜。”

  “北街子白家的小点心,老丈喜欢一会儿让黄宝给你带上一包。”

  “硬是要得。”

  张选水拍手称快,心说这疯子倒也没疯透,还晓得些人情世故,看来事情也不是没有希望,便清了清嗓子,咽了一口老痰,继续道:

  “我家有个远方亲戚的儿子在王府别苑当差,今天听到县太爷和王爷说的悄悄话,好像是说,这黄家李家私自设立粥厂,招揽流民,简直不把县太爷和王爷放在眼里,邀买那个啥子民心,是不是起了歹心?”

  黄世信脸皮一阵抽搐,他能猜到王范对他的这种行为的反应,却没想到王范反应这么大,不但去找了内江王,还和内江王一起谋划他黄李二家。

  内江卫上下乃至富义厂的千户所都是李家的亲戚,是李家的亲戚就等于是黄家的亲戚,即便不是亲戚的那些守备、游击,也被黄李二家的银弹攻势打点的通通透透,衙门里的佐二官、六房三班也喂的饱饱,就连王范带来的那两名绍兴师爷也被收买了个干净,即便是最难说话的锦衣卫坐探,也收了黄家的银子,面子里子上都在帮黄家说话,整个内江县改个名字叫“黄县”也不为过。

  按理说,光杆司令王范老老实实地做他人偶知县即可,可没想到却与难缠的内江王勾搭上了。

  内江王朱志沂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其秉性和他那哥哥蜀王朱至澎一模一样,都是贪财不惜命的主,谁要敢在他家地界拔了一根杂草,他就能将拔草之人全家变成王府仆役,非要给算个拔草害畜,影响了他家母牛产前情绪,少生一头犊子,牛犊子的子子孙孙都少了多少辈,折算银两把人家一家老小卖了都不够赔的,完全就是一个钻进钱眼拔不出来的贪婪货色。

  王范和内江王讨论他家能有什么好事,至少也是个谋财害命。

  “我那亲戚也没啥子本事,只能听到这么多东西,就是不晓得举人公怎么看?”

  黄世信盯着张选水,见他浑浊的眼中似有精光闪过,知晓此人过来通风报信必有所求,便站起身来叉手行礼道:

  “谢过老丈恩情,只不知老丈有何要求,但凡黄李二家能办到的,定不相负。”

  “嘿嘿嘿,我就是一个靠着沱江河吃饭的老叶子烟杆,也不求金,也不求银,也吃得起饭饿不死,就是想改换一下这个打渔的身份。”

  听他话中意思是要改换门楣啊,黄世信心想这不是什么难事,重新坐了下来,思忖一番后开口:

  “老丈家中可有适龄的孩童,我黄家族学可以代为......”

  “不不不,举人公,你不晓得,我家的那些娃儿不是读书的料,只是,只是这个......”

  黄世信略微有些错愕,读不得书你们还想干啥,难道想当军户投军?一想想他自己都否定了,现在这个时代,民户转军户,嫌自己不够贱,主动提出来,吃饱了撑的?

  却见张选水结巴了一阵,老脸泛红道:

  “举人公,你觉得招娣如何?”

  “招娣?哦,招娣啊,是个好......”

  黄世信猛然惊觉止住了话头,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瞠目结舌地望着张选水,张选水见他悟了,连忙接口道: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也不期望你给个啥子名分,只要怀了娃儿,招娣我们接回家养,娃儿生下来也姓张,我们供他读书。”

  黄世信大脑陷入宕机状态,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和招娣是纯洁的师生关系,怎么是个人都往歪里想,别人说闲话还则罢了,可你张老头身为招娣的祖祖,怎么也想着这些坏自家后辈名节的事情。

  一想到名节二字,黄世信恍然大悟,他在未来看到了太多开放的小娘子,又接触了太多未来的知识,自然将《内训》《女德》这些东西给遗忘了,现在想起来,他每日与招娣肌肤相亲,更是被招娣踹下去救上来这么多次,恐怕招娣的名节早就毁在他手中了。

  脑子里面犹如无数只蚂蚁乱爬的黄世信一时间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确实孟浪了,却又有个声音在心底呐喊:

  “狗屁的女德,见鬼的内训,这些都是封建王朝的男人们为了束缚女性的自由,确保男性的地位搞出来的糟粕桎梏,女性能顶半边天,很多女性在国难中比骨头软的男人强太多了,你应该解放女性的生产力,提倡男女平等,才是救国图存的正道!”

  见举人公一会儿脸青一会儿脸白的搁对面变脸玩儿呢,张选水知晓他内心在剧烈地波动,也不搅他,只是一块一块地吃着绿豆糕,还给自己续了三杯茶,静静地等他回复。

  直到他吃不下了,对面的黄世信才脸色恢复,语气也变得十分温和。

  “的确,敢作敢当,明日就让招娣来这里找我,我想半月之内,一定给老丈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此甚好!甚好!”

  张选水笑得牙花子都出来,正准备站起来告辞,黄世信却朝门外喊了一声。

  “阿宝,进来。”

  黄宝推门进来,表情诡异地盯着张选水,听墙根是他们黄家仆役的传统技能,前面声音小没听个仔细,后面可是听清楚了,南乔当时就捂着嘴巴流着泪跑了,铃铛怕她寻短见,跟着过去了,芒种和立春倒是没有走,只是缩在墙根小声嘀咕着,反正也说不出来什么好话来,大略就是四少爷眼光真差,怎么看上了渔家的娘们儿之类。

  “去厨娘那里拿二十块绿豆糕、二十块桂花糕、二十块板栗糕送于老丈。”

  “哎。”

  “哎呀,客气,客气咯。”

  黄世信摆了摆手,让张选水跟黄宝去了,兀自坐在书案前沉思,过了片刻,黄宝从外面回来,为他挑了挑灯芯,小心翼翼地问:

  “少爷,已经二更天了,回房吧?”

  “去把我床头挂着的信筒拿来,我要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