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五十八章 川西贼乱

  崇祯十五年九月十一日,井研县麦蚊儿山腹处雷家寨,寨子依山而立,地势险峻,前有茫溪河,后有中秋河,且雷家多出才子,家仆众多,按道理,土贼大山狼、同春飞不应挑这个寨子来啃,可两个土贼被北面的青龙、南面的二将军、大梨王堵在由金钟山、狮子山、马鞍山、老人山、麦蚊儿山形成的谷地中,附近的泥腿子早就死的死逃的逃,谷地之中就剩雷家寨这一口肥美的肉有嚼头,于是两个土贼一合计,合兵一处,拉起了四千人的队伍,准备打下雷家寨后贼转民,鸠占鹊巢地霸占雷家寨的万贯家私,转型为井研第一大族。

  大山狼、同春飞本是井研本地的土豪,自打十日前听闻巨贼青眼彪、插翅虎破了荣县县城,抢掠无算,两人就觉得这无本生意做得,便聚众为贼,一路从井研东杀到井研西,在宋高山遭遇了另一股土贼青龙,青龙仗着二百八十骑冲散了二贼,一路穷追猛打将二贼逼迫到了高山谷地之中,二贼原本准备越过茫溪河上的浮桥,前部却被浮桥南岸的土贼二将军、大梨王部打了回来,作为混得最惨的土贼,他们现在也只能强攻雷家寨了。

  “滚下去!”

  雷应奇左手藤牌一顶,一个刚爬上寨墙砍杀了一名寨丁的土贼就被赶过来的雷应奇从寨墙上顶了下去。

  那土贼谢和春也算壮硕,嚎叫着跌下四米五高的石头寨墙,砸在一群土贼头上,却没死没伤,挣扎着爬起来又朝上冲,大当家的说了,先锋登寨,赏银五两,糙米一斗,肉半斤,被裹挟过来的谢和春原本也是农民,在土贼军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今日早晨造饭,吃了两碗的扎实的黄米,身材尤为高大的谢和春便入了敢死队,持着藤牌短刃就朝上冲。

  比起那些手中只有木棍大棒或是顶个门板的土贼,谢和春算是好的了,他在井研城外和两个同乡追上了一名逃遁的卫所老兵,那老兵被逼到中秋河畔,退无可退,便提刀反杀,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卒,下手无比狠辣,硬是靠着以伤换死砍翻了谢和春的两个同乡,力竭后被谢和春以双手抛石砸死。

  谢和春夺了老卒身上的破旧棉甲,障刀藤牌,顺利成为了大当家同春飞的亲卫。

  谢和春缩在那群扛着门板的土贼身后,双眼怨毒地盯着那个在寨墙上时不时冒头的雷应奇,雷应奇此时如救火队员般在寨墙上奔走,哪里有土贼上墙他就撵到哪里。

  手中的戚刀是他父亲“井研大侠”雷嘉睿传下来的,雷应奇打小就被父亲训练戚家刀,藤牌更是耍的有模有样,当年父亲自发去浑河参战没有回来。

  雷应奇得了个世袭百户的名头,但他不兴做官,一心想做父亲那样的大侠,家中积蓄都被花在了四处延请名师教导武艺上,今年三十有二也没有娶个婆娘,把家中寡母急的日日唠叨,他却自顾自地出门行侠仗义。

  十年间和土贼打过、和流寇打过、遇到抢掠民户糟蹋妇女的兵贼也打过,手底下贼人脑壳不知砍了凡几,在嘉定州闯下了“井研少侠”的名号,十日前被寡母一封告危家书骗回来,却是寡母装病,给他寻了一个外姓姑娘相亲,那姑娘姓乔名玉婥,是河对面千佛堡里乔家大户的长女,年二十六没有嫁人,听闻却是个喜爱舞刀弄枪的英雌,这几日雷应奇跟着雷家的老媒婆去了一趟,与乔玉婥见了一面,两人还打了一场,雷应奇回来直呼够劲,吵吵嚷嚷着让寡母给他下聘书彩礼过去。

  可没想到,大山狼、同春飞昨日围了寨子,雷应奇在家中穿戴整齐上了寨墙,至今日他已砍死砍伤五十八个土贼,整个寨墙上的寨丁都以他为主心骨,全然不管寨主雷雨华的号令,跟着雷应奇,至少少侠会照拂他们,他们没那么容易死。

  雷应奇扔掉藤牌,举起手中戚刀一个向上防贼式挡住一个上墙土贼的铁棒,朝左一下撩开,土贼重心被带的一偏,雷应奇后撤一步举刀向前击贼式直劈而下,那笨拙的土贼脑门至鼻翼立时划开一道血线,还未来得及伸手挡脸,雷应奇的刀就收回,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旁边一个小黑矮子提着短矛冲上来就冲土贼肚子一矛,顺手抄起土贼掉落的铁棒扔到寨墙之下,那里有手持木矛竹枪的预备寨丁,立时有较为壮硕的捡起铁棒沿着石阶上寨墙御敌。

  “郭三儿,这边!”

  雷应奇捡起藤牌,单刀擦过一个刚刚露头的土贼,那土贼脑门上横着开了一道口子,惨叫着从竹梯上摔了下去,小黑矮子郭三儿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弟子,听雷应奇喊他,连忙反冲过来,两人和另外两名一直守在雷应奇背后的寨丁捡起散落在寨墙上的木叉,四人用力将那竹梯推了出去,只听下方一阵惨嚎,爬在竹梯上的三个土贼连同竹梯全都倒下去砸翻了一列人。

  “他么的你们这群废物,给老子冲!”

  大山狼穿着一身镶嵌铁片的皮甲亲自带着督战队上来,他砍翻了两个逃亡的土贼,领着二十个手持短弓的亲卫来到寨墙下三十步开外,这些短弓手都是以前的家丁,有点射箭的底子,但准头奇差,只能抵近来与寨墙上的弓手对射,前面还有五六十个扛着门板的为他们挡箭,他们就躲在门板的缝隙间朝上放冷箭。

  “哎哟!”

  寨墙上的寨丁立时有人肩头中箭,雷应奇见状大喝一声:

  “泼油!”

  几十个陶罐被人举起朝着外面砸去,最远的也就砸到了二十步开外,那些被黑漆漆的油砸中的土贼从未见过这种从内江那边提炼过来的猛火油,还傻兮兮地伸手去舔,只见墙头抛下来几十根燃烧着的火把,火焰突然就从他们身上蹿起,百十号人全都嚎叫着朝后方的门板阵冲去。

  “特么的射死他们!”

  大山狼一看百多火人朝他冲来,立即让短弓手放箭,可他只有二十个短弓手,站在前面的门板手又都是没什么战斗经验的苦哈哈,看到这么一大片火人冲来,立马顶着门板逃命,将大山狼和他的短弓手全部暴露在寨墙上弓手的视线中。

  “放箭,放箭!”

  寨墙上指挥弓手的雷雨华挥舞着手中的龙泉宝剑嘶喊起来,寨墙上的三十六名弓手啵啵啵地朝下猛射,大山狼抄起盾牌挡住射过来的咄咄箭矢,那二十个短弓手则没这种运气,瞬间倒了八人,伤了五人,还剩七人转身就跑。

  “玛德,同春飞,你娃再不上来,老子就带人撤了!”

  大山狼持盾朝后退着,朝着后面的一个千人队嘶吼起来,一身穿红戴绿的同春飞骑在一头骡子上黑着脸看向寨墙前的火海,见大山狼顶不住了,抄起杵在地上的那把他从关帝庙里杀了庙祝后夺来的关刀,大喝道:

  “丘儿些,都给老子上,打下雷家寨,不封刀,银子、粮食、女人,任你们这些丘儿抢三天!”

  “杀啊!”

  一千多土贼听到这种诱惑,近半举起了手中粗制滥造的武器,前面有人扛着沙包门板冲了过去,将沙包扔在火海之中,门板搭在沙包之上,一个个门板手掩护着后面的敢死队再次杀到了寨墙下。

  “泼油!”

  “没得了!”

  雷应奇看向回话的寨丁,是雷雨华身旁的管家雷福,雷家寨三百七十五名寨丁全数在此,六十六岁的雷家三代管家雷福也扛着一杆鸟铳上了寨墙,雷家硬抗了二贼两日,已死伤了八十八人,土贼伤亡差不多是他们的四倍,但无奈土贼人太多,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寨丁轮班上阵都顶不住这种高强度的厮杀,昨晚有五人一下寨前高就倒地不起,灌了主家的参汤才续了条命,寨子里的老郎中看过后,说没三天卧床缓不过来,而那些精疲力尽的寨丁也就剩一腔血性和保护家园的毅力在强撑,所有人都觉着雷家寨可能受不住,但守一天是一天吧。

  “啊!”

  雷应奇听到惨嚎声朝寨墙西面看去,见那里涌上来三个高壮土贼,他连忙领着郭三儿和两个战场上新收的弟子冲过去,四人还没冲到一半,东面墙头又传来惨叫,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谢和春趁着雷应奇支援西墙时爬了上来,靠着势大力沉的一刀将寨丁撩翻,身后旋即上来了四个土贼,开始抢占东墙,雷应奇撵到西墙杀退土贼,再回头东墙那边已经糜烂,二三十号土贼嗷嗷叫着杀散了墙头的寨丁,预备寨丁守在石阶下与他们对峙,可随着东墙头涌上来越来越多的土贼,预备寨丁们瞬间崩溃后退沿着寨内小道四散而逃。

  “师傅!逃吧!”

  郭三儿见事不可为,捡起一面沾血的藤牌退到雷应奇跟前,他是雷应奇在行侠仗义时从兵贼手里救下来的孤儿,雷应奇是他心中如父般的存在,他决不能抛下雷应奇独活,雷应奇听郭三儿这么一说,果断点头,冲两名新收的弟子说:

  “雷广、雷全,各自归家带你们父母妻儿去后山小道,若能相距,就全了你我师徒缘分,若是不见,定要保护好自家老小,日后山水相逢,你我还能成全。”

  “师傅!”

  雷广、雷全听罢,连忙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自下城墙去,雷应奇和郭三儿尾随其后,在小路口砍死两个满脸涨红的土贼,冲过两道土墙,戳死一个正拿着铡刀与一名手持竹竿的寨民对峙的土贼,那寨民连道谢都来不及,两人便翻墙而过,顺着一条挂满衣物的小道穿过后门直入雷应奇家。

  闯入后门,雷母已收拾好三份细软,手里攥着柴刀守在前门口,见儿子与徒孙进来,也不多话,各自背上包袱拉开前门朝外打量,一队土贼从门前而过,朝着小道末尾的豪门大户而去,零散的土贼挨家挨户的砸门,没有走脱的雷家寨寨民用顶门杠、家具、各种物事堵在门口做着最后的抵抗。

  雷应奇在前开路,雷母居中,郭三儿断后,三人在雷家寨那错综复杂的羊肠小道中穿行,遇到一两个土贼就当场杀死,成群结队的则避让开来,靠着熟悉的地理情况,三人在半个时辰后摸到了后山小道上,远远望去下山的各条小道皆有雷家寨的寨民拖儿带女地蜿蜒而行,那些土贼只顾着抢劫财货粮食,根本没有派人去后山堵截。

  雷应奇背上老母,高一脚浅一脚地下了雷家寨,再回头看去,雷家寨上已燃起熊熊火光,这绝不是土贼放的火,能干出这种玉石俱焚之事的恐怕也只有雷家主家的雷雨华了。

  “三儿,你带母母去三教寺暂避。”

  “你要到哪里去?”

  雷母拽住儿子,一脸关切地问,她深怕儿子又犯傻去搞什么行侠仗义之事,却见雷应奇罕见的红了脸,支支吾吾道:

  “我去趟千佛堡看哈乔姑娘。”

  “那你一路上小心点,记到起,遇到那些土寇,千万不要硬拼,能救乔姑娘就救,救不出来不要送死!”

  “晓得了。”

  雷母拽住儿子的手松开,儿子不是去找那些土贼拼命,而是去救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凭借儿子的身手,稍微聪明点还是能成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