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五十九章 蠹虫竞食

  雷应奇辞别雷母,将细软交给郭三儿,提着刀盾轻装上阵,秋日中的茫溪河河水潺潺,两旁都是收割了一半的稻田,雷应奇专挑那些麦穗浓密的田地钻,不时能遇到倒伏在稻田中的尸体,有衣衫破烂的土贼,也有被扒光了衣物的寨民。

  雷家寨距离千佛堡不过区区两里路,两个堡寨隔水相望,雷家寨被围时,千佛堡同样被围,只不过两边的土贼势力不同,各自派了千多土贼隔着茫溪河上的浮桥对峙,雷应奇摸到浮桥下游一里地处泅渡过去,河中不时有死尸沉浮着被河水带向下游,他双手掌着藤牌当做浮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泅渡到河对岸之时,潜入一处稻田,远远地望着那边喊杀声震天的千佛堡。

  二将军率领的五千土贼围攻了千佛堡三日,却依旧没能一鼓作气打下这个坚实的堡子,千佛堡卡在井研县南下的交通要道上,商贸非常发达,寨墙在十年前就翻新为城墙,井研巡检司在这边驻扎了六十名弓手,还由商贾集资在此交通要冲置了四门小型佛郎机炮,那500发铅子正面打过来,60米宽的地界都为之一空。

  雷家寨另有常备寨丁400人,加上寨中丁壮,估摸也能凑个千五百壮士,兵甲不说齐备,但至少装备了七八成,比起围城的五千土贼犀利太多,以至于三日下来,二将军的土贼折损一千二百有余,搞得二将军都有点不想在这里消耗下去。

  待到日头下去,二将军鸣金收兵,土贼们在城墙边扔下三百余具尸体撤了回来,夜幕降临之后,二将军的土贼大营里不断传来受伤土贼的哀嚎声,土贼没有医官,也不打算救治这些伤员,将这些人扔在角落里硬扛,扛过去就是一条好汉,继续跟着二将军吃肉喝酒,扛不过去就着人朝板车上一扔,拉到旁边的野地堆积起来,待多了就一把火烧掉。

  雷应奇将刀盾衣物都藏在河边稻田里,垒个土丘做了标记,抽出后腰障刀咬在嘴里,裸身猫着腰朝千佛堡摸去,他摸到土贼大营边缘,观察良久,未见明哨、暗哨,他摸入营内,走过一间帐篷时,正好撞见一个出来解手的土贼,黑漆漆的夜幕中只有萤火虫在飞舞,那土贼尚未看清眼前之人,就眼睛一花,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障刀就捅进了他的肺部。

  土贼只挣扎了两下就被深入肺部搅动的障刀痛死过去,雷应奇把他拖到营后,扒了衣物穿在身上,用布条裹了障刀藏在衣服内,大摇大摆地朝着大营中军走去。

  土贼大营中到处都是呻吟不断的伤兵,也有喝的五迷三道的土贼趴在自己的呕吐物中呼呼大睡,雷应奇靠近中军之后才听到了妇人的哭嚎哀求呼救声,这些被二将军掠来的女人已被土贼摧残的不成人样,营门口就坐着两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两人脸上脖颈身上都有鞭痕刀伤,如同傻子般双手抱着膝盖,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的夜空,干裂嘴唇上下翕动着: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小剪刀送姐姐......”

  “倭倭来,不要慌,我有戚爷爷来抵挡......”

  雷应奇眼睛眯起,听到两个女人的小声哼唱后更是后槽牙咬的嘎嘣作响,他一脸无赖状的搓着身上的垢甲,迈着外八字的慵懒步伐走进中军大寨,满寨子的土贼都在糟蹋女人,连寨门都没有守备,一个窝在寨墙后糟蹋女人的小头目正玩得兴起,突然脖子上一凉,一腔污血喷了身下女人一脸,女人眼神惊惧地盯着小头目背后的黑影,连忙用手捂住嘴巴,雷应奇将那小头目尸体拖走,兀自在旁边换了小头目身上的破烂皮甲,那女人则穿好衣物,缩在后面看着雷应奇。

  雷应奇将小头目掉落的腰刀递给女人,女人迈着小碎步过来接住,雷应奇冲她比了个悄悄地离开,喧哗的不要之手势,女人立即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三个不响的头,抹了一把泪水摸着寨墙朝外挪去。

  雷应奇沿着寨墙寻找二将军的大帐,不断地打掉火把,将内寨的光线弄得十分黑暗,他摸黑杀死了三个没办法绕过去的土贼小头目,那些被救的女人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见有人来救,都十分有眼色地没有尖叫,纷纷换了那些小头目的装束,拿起他们简陋的兵器朝寨外摸去。

  雷应奇一直摸到深夜,天气稍微转凉之时才寻到了二将军的大帐,此大帐为由两个打瞌睡的亲兵,身上都是完好的皮甲,两人一个扶着长枪在帐左不断点头,另一个则坐在帐右的一块石头上,脑袋倚靠着大帐的竹篾打着呼噜。

  这样烂的军纪,土贼为什么还没被官兵剿灭?

  雷应奇心中异常奇怪,手底下却不停,先将那个扶着长枪的割了脖子,再绕了一圈儿摸到那坐在石头上的土贼亲卫跟前,一刀捅了他的心坎。

  收拾完两名亲卫,雷应奇再次换上亲卫的皮甲,绕着大帐一圈儿侧耳倾听,摸到一个呼噜声较为明显的地方,用障刀轻轻割开布幔,拿眼朝里瞅去,帐中点了四盏油灯,有一个书案、有一张不知从哪里抢来的锦塌,塌上躺着三具白花花的肉体,一个胸前全是黑毛,满脸虬髯的大汉正横卧在三个女人身上,塌下有一具女尸,背后插着一把利剑,血液已浸透了身下的黄泥,朝着四周缓缓地趟去。

  雷应奇轻轻地划开整个布幔,垫手垫脚地走了进去,就在他手中障刀距离二将军只有一米远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如雷般隆隆作响的马蹄声。

  “大当家的,不好了,青眼彪杀过来了!”

  账外传来了咋咋呼呼的喊叫声,雷应奇一个纵越朝前下劈,二将军那张蛮横大脸上双眼突然圆睁,障刀落下,他条件反射地朝旁边一滚,障刀切开了他的左脸脸颊!

  “嗷嗷嗷~”

  二将军吃痛地捂着左脸大声嚎叫起来,拔腿就朝账外跑,锦塌上被压地晕厥过去的三个女人醒转过来,却见一个土贼亲卫打扮的壮汉提着刀朝赤裸的二将军追去,三个女人连忙四下寻找衣物,穿戴之后取了二将军遗留在大帐内的兵器,钻出雷应奇划开的帐后口子,相互扶持着朝寨外逃奔。

  整个贼寨全乱了套,外面的营盘更是不堪,当雷应奇追着二当家到寨门口,掷出障刀将那二当家扎死在门口之时,外面的营盘已成一锅粥,有土贼边逃边喊:

  “快跑啊,青眼彪那个杀人都不打恩腾的阎罗王来收命了!”

  又有头目在持刀大喝:

  “跑逑啊,都给老子去请大当家的出来,我们是义军,青眼彪也是义军,哪里有义军杀义军的道理!”

  “放你马的屁,青眼彪、插翅虎一看就晓得不是和我们一伙的,现在不跑,等死吗?”

  就在贼营乱的不可开交之时,一队队身披麻布罩袍,头戴圆斗笠,手中各持长枪马刀的精悍骑兵骑着矮小的川滇马杀了进来,他们身侧都有一名手持火把的骑兵,一百多根火把朝着贼营扔去,贼营立时火起,雷应奇躲在内寨墙后探头,看着那些骑兵毫不犹豫的砍杀刺死土贼,甚至直接撞上去,撞翻的土贼又被马蹄踩死,冷汗从脑后滑向背脊。

  这绝非土贼!

  大名鼎鼎的青眼彪、插翅虎攻下了荣县,在荣县至富义厂一带烧杀抢掠无一合之敌,现在看起来,人家不仅兵甲俱精且训练有素,还敢夜战,不可能也不能够是二将军这样的土贼之流。

  雷应奇见骑兵砍瓜切菜地冲散了寨外营盘,转身就走,刺杀械斗他是行家里手,但战阵之上,他的作用就非常有限,二将军被杀、众贼无首,又被三百铁骑夜袭冲阵,二将军这窝土贼瞬间分崩离析。

  靠着灵巧的身手和藏匿身形的手段,雷应奇在黑夜中摸到了千佛堡南墙下,朝上扔了石头后与守城的堡丁搭上了话,待西堡的乔家过来认人后,一个篮子从城头缓缓落下,雷应奇坐在篮子里上了城墙,被乔家人带着直接去了堡主那里,堡主正在屋中踱步,堡子里几个大家族的族长和有名望的士绅都在合计如何退敌,听说外面来了雷家寨的人便亲自接见了雷应奇。

  “青眼彪!插翅虎!”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遭不住了!”

  “遭不住又啷个,难道放他们进来杀人?明天我多出二十个家丁上城,我就不信,他们全都是骑兵,还能长叶根(翅膀)飞上来不成?”

  前面听说雷应奇刺杀了二将军才刚刚满堂弹冠相庆的士绅们都准备给雷应奇发银子立功德牌坊了,后面一听来了个凶残的,全体士绅们都站了起来,有的人喊着如何是好,有的人阴沉着脸思索后路,有的人则谩骂着官府不出兵,有的人则悄悄地退往了屋外,总之,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人在恐惧之下就会犯错,譬如一个悄悄过来拉住雷应奇朝外走的老头子。

  “伯父,你这是?”

  乔国轩拉着他急匆匆地朝家里赶,拉到乔家大宅侧门时,才喘着粗气对满脸疑惑的雷应奇道:

  “一会儿进去,啥子都不要讲,幺娃子,你一会儿和大妹带到幺弟走西墙下去,我安排了两个老仆照顾,你们去嘉定州,去找你二爷乔国兴......”

  雷应奇一听这亲近的话,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乔国轩认他这个女婿,还把长女乔玉婥和小舅子乔玉龙托付给他,忧的是岳父不走,千佛堡不知能否扛住那些精锐马贼的攻击,且此去嘉定州,一路上都是马贼土贼,他如何护得住一家老小。

  但事到临头也没有那么多幽怨感慨,他双手一拱到地,朗声道: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一定护的娘子幺弟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