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六十二章 新鲜怪异

  崇祯十五年九月二十一日,嘉定州糜烂一片,土贼流寇被杨展剿灭后,大批失地农民回到老家,惊奇的发现地主老财竟然被土贼流寇们杀光了,于是新的地主老财便诞生了,而一些逃到山里的乡绅回到家中,发现自家的田被泥腿子们占了,于是有人上告到州县,有的纠结了一帮子地痞流氓打回来抢地,新兴的地主们不愿意引颈就戮,于是才安生了不到三日的嘉定州又乱了,情况比当初还复杂,知州胡云杰只能又把杨展放了出去继续震慑各县。

  嘉定州的乱局已和雷应奇他们这些流民没关系了,他们此时已然过了荣县,到荣县的时候,县城里的居民倒是罕见的大方了一把,给他们提供了吃食住所和五日的干粮,搞得有些难民们都不想走了。

  不知怎么的,现在这个荣县处处都透着怪异,知县秦民汤素有贤名,不似那些不干人事的知县般无能害民,他没被马贼杀死,只是出去晃了一圈儿又回来继续当他的知县。

  只不过县中那些凶名昭彰的富户地主不知何时被人用麻绳套了脖子,挂在了县城外的大树上,剩下的农人和一些中小地主们相安无事,农民照常种地,商铺依旧经营,街面上少了地痞流氓乞丐,多了一些身穿大红布面甲,手持精铁兵刃的捕快。

  怎么给人一种马贼劫掠过后,荣县反倒政通人和了的感觉?

  装着一肚子疑惑的圆融法师领着难民们走出荣县之时,从四面八方的土路上逐渐有难民队伍汇聚过来,当他们吃着干粮走到富义厂之时,已经汇聚了差不多万人的规模。

  富义厂还是那个老样子,井工们拉着牛马车上的钻井设备到处打井,盐工们穿着皮围裙汲取卤水,运到盐灶里煮盐,力工们将白花花的井盐装车送仓,一切都显得格外忙碌,空气中散发着的卤水味道比其他地方的空气让人觉得还要香甜几分。

  釜溪河上人流涌动,三股过万的难民在此汇合,一看都是各地寺庙的和尚尼姑们牵头,领着各自的队伍继续朝东北面而去,雷应奇抱着只有四岁大的雷玉龙从浮桥上走过,不知怎的,那些盐工力工们看他的眼神十分诡异,其中竟然有艳羡之色?

  闹鬼了吧?

  我们都是一群流离失所的难民,你们羡慕个锤子?

  当这三万七千多人的流民队伍又经过三日跋涉来到三多寨下之时,雷应奇才明白了那些盐工力工们眼中神色的含义。

  只见三多寨立在三多山上,三多山和对面相对而立的老鹰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关卡隘口,而此时,那里正在热火朝天的施工,雷应奇看见两山之间正在起一座长墙,高约莫二丈有奇,宽一丈半多,如此长墙已从三多山、老鹰山那般延伸过来差不多半里有余,再过半里就能将两山之间的隘口彻底堵死。

  “排队,排队,喊你娃排队,听不到说!”

  一个拿着纸筒喇叭的胖大婶站在土路旁的巨石上大声咋呼,见那边炊烟隆起,香气四溢,流民们自发地涌了过去,三万七千人的队伍被分成了十队,见有热食可吃,雷应奇连忙攥了攥右手手心里的小手,冲走在后面的乔玉婥、雷母和郭三儿道:

  “这边,这边,这边队伍短,快过来排队。”

  乔玉婥俏脸微红,她虽许了雷应奇,但终究还没过门,此次出逃,她连贴身丫鬟都丢下了,只带了幼弟乔玉龙和两个身手矫健的老仆跟从,谁知道那两个老仆在半路上裹了银子跑掉,她现在的全部希望就只能寄托在雷家身上。

  队伍朝前走的很快,那个胖大婶一直在巨石上咋呼,还用手指着一些插队的流民大喊,那些插队的无赖混子本来无所畏惧,可紧接着就有身穿扎甲、手持兵刃的士兵过来,将他们揪出来蹲在一旁,道旁更是让人大开眼界,蹲着的那群人外面站着五十名整齐划一的女兵,全都着甲,还是那种特意为女兵打造的扎甲,胸前有两坨护心镜一般的圆形铁板,铁板周围密密麻麻的一圈儿小铜钉,那些女兵都戴着铁笠盔,长发飘在盔后,人人如标枪般扎在野地中,手中各持刀枪,背后还有鸟铳弓弩,看起来英姿飒爽,简直别具一番风情。

  一些单身汉眼睛都看直了,口水忍不住地朝下流,眼神恨不得直接穿透女兵们的炫黑色鱼鳞甲,而人群中的一些老童生则皱着眉头,不知道这内江县在干什么,怎么能让女人当兵?

  女人,自古以来都是男人的附庸,这种思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了起来,想来应是“夫为妻纲”时明确指出的吧,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们这些女人啊,为什么就不能拖家带口地死在乡野之间,怎么能身着一身铠甲,手持兵刃出来挣钱养家,做着有碍观瞻、破灭礼教的坏事呢?

  队伍不急不缓地朝前挪动着,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雷应奇本就生的高大,不用垫脚就能看见前方的土路上来了数十骑骑兵,走进了更是奇特,五十名女骑士打着一杆“铃”字黑旗过来,长发在风中飘阿飘,那骑术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娴熟,但这风情让那些老童生都瞪圆了眼珠子死死地瞅着,接着又暗骂一声有辱斯文,只敢假装正经地拿眼斜瞟。

  女骑士们来到队伍后面,绕了个弯下了野地,她们策马来到那站立的五十名女兵前,为首的队正上前将右手放在左胸上行礼道:

  “铃字营前哨二队前来换班,请交班。”

  “铃字营前哨一队交班,报告情况如下,逮了五十七个插队的,正在接受惩戒,其他没得情况,交班!”

  两名女兵相互行礼,五十名女骑士接替了五十名女兵的位置,又重新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五十七个倒霉的蹲坑货,看着那五十名女兵牵着马匹回了左边的三多寨,过了一会儿骑着马匹从里面下来,径直朝着内江县的方向而去,雷应奇不由慨叹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女子悍勇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排了半晌,吃了最后几口干粮,终于轮到雷应奇一家人了,他们走到打饭的妇人跟前,见都是些身穿蓝色精布裋褐的胖大婶,身上衣服很干净,头上还戴了一顶高高的圆桶白帽,雷应奇闻着香气走上前去,胖大婶给他打了一碗冒尖尖的黄米饭,后面一个胖大婶给了他一碟子咸菜,咸菜上还铺了两条拇指粗的咸鱼干,第三个胖大婶则给人盛了一碗南瓜绿豆汤,最后那个胖大婶抄着手站在那木头柜台里,看到流着鼻涕的乔玉龙捧着比他脸还大的海碗后,冲他招招手,见娃娃过来,从木柜子里摸出一块糖纸抱着的小麻糖塞给了他。

  “这,这,这.......”

  一家人跟着人流端着各自的木盘来到一个拥挤的角落里吃饭,吃着吃着雷母就啜泣起来,不是没有吃过更好的,只是这乱世之中,还有人肯照顾几万流民的温饱安危,实在是让人不由的感慨这边善人的菩萨心肠啊。

  雷应奇瞅着母亲合着眼泪将黄米饭刨进嘴里,心中万般不是个滋味,他行侠仗义了十年,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却保不住自家的家业,到头来还得背井离乡,混成了流民的模样,别提多窝囊了。

  他一边刨着饭菜一边打量着五人一队来回巡逻的士兵,这些士兵是男的,各个都精神饱满、体格健硕,身上的炫黑扎甲在眼光下乌亮乌亮的,手里的兵器更是反射着精光,一看就是内江县的精锐正兵。

  “哥老倌,打听个事。”

  用完饭的一家人继续跟着队伍朝东北方向走,队伍侧面不时有士兵巡弋护送,瞅着机会,雷应奇朝一个与他并肩而行的士兵发问,更是随后递过去了一个银角子。

  那身高与他仿佛的壮硕士兵瞥了他掌中的银角子一眼,转头看路,语气不满道:

  “太爷讲过,我们是杀贼论功的兵,不是那些杀良冒功的丘儿,你有事就问,不要来这套。”

  走在五人小队队末的军法官闻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看起来这些日子的教育没有白费,只听那流民中的壮硕汉子问道:

  “那就不好意思了,问一哈,哥老倌,你们是内江县的正兵吗?”

  那士兵冷笑一声,轻蔑道:

  “我是南充团练乡勇作训营中哨第十九队第五什的乡勇,啥子内江县的正兵,内江县现在都归我们南充县管。”

  “嗯哼!”

  队末的军法官连忙清了清嗓子,在心底记了周帽子一笔,走在队前的弓手周帽子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

  “内江出了摇黄贼的奸细,我们是来协助内江县逮贼的。”

  雷应奇听得一脸懵逼,他以前可是上过私塾的,不是目不识丁的武夫,当然知晓县制划分的道道,南充县的乡勇这么彪的吗,都管到内江县头上来了。

  他还待再问,周帽子却不接茬了,还故意提高了速度,快步远离了这个害他要被军法官处罚的惹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