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六十三章 新建村堡

  内江县,丘陵地带,多山,多矮山。

  凤凰山在内江县正东,距离县城有50里路,中间有凤兴山、骑龙山、烂桷子、团山子、罐山、鸡毛山、半截冲、高屋基、大山坡、陡坎、高峰山等大小不一的十一座山坡山脉阻隔,又有清流河干线、支线阻拦,除去山林小道几乎无路,是个易守难攻但又贫瘠之地,原本周遭的一些村子被凤凰贼袭扰不堪,纷纷举村搬迁,稍微有点钱粮的就筑寨自守,诸如桂花寨这样的寨子,就是周围玉泉村、双树村、龙兴村、熊庙村四个村子联合筑起的大寨,寨中有寨民两千八百六十一人,原本这个数字还应该翻一番,可惜冬瓜坝、金竹湾、风兴村、四方井、寨花村的村民被凤凰贼杀散,去北面投了顺河堡、平坦堡、清流堡等几个大堡寨,这清流河下游的圈水之地中只有桂花寨在坚守。

  寨民怕凤凰贼吗?怕?为什么留下?故土难离,清流河下游圈水之地是个较为规整的三角形,三条边都被清流河的主流与直流包围,其中水网密布,水系发达,包括丘陵矮山都被辛勤劳作的村民们开垦成了上好的水田,这五万四千亩良田常年种植水稻、甘蔗、桑麻,已成了内江东面重要的产粮、产糖、产丝基地之一,且几个村子都只有一些中小地主,佃户没有自耕农多,这些自耕农都舍不得这祖祖辈辈开垦出来的田地,去了其他地方就成了失土流民,只能给人家当佃户、仆役。

  所以寨民们再怕凤凰贼也得跟他们开片,平日里男女老少齐上阵,人均都是一手锄头一手长矛,背上还背着藤牌梭镖短弓轻箭、腰间插着短刀、全副武装地下地干活,遇到凤凰贼就开干,你死我活,没有妥协可言。

  就这样和凤凰贼开片了两年多时间,寨子里死了二百七十六人,凤凰贼那边也吃到了足够的教训,最近极少来啃桂花寨这根难啃的骨头,至多秋收时派小股人马过抢去一成左右的粮食,或是派马贼打着白旗去寨子里讨要一些过冬的储备。

  死了那么多人,桂花寨寨民对凤凰贼恨之入骨,可那凤凰山的确太过险要,没有火炮,凤凰山那十八盘山路上的九道隘口就让他们望而生畏,至于官府,他们从来都没有指望过,早年廖巡抚以抚民为名派来过剿贼营,来了个姓赵的总兵哇呀呀地要杀人,说什么桂花寨为何能自保得活,一定是通贼了,合寨三千人都该杀,逼迫着寨主拿出了二百石稻米出来当赎罪饷,临走时还纵兵劫掠,那群比凤凰贼还像贼的兵穿的破衣烂衫,拿着比寨民藏起来的刀兵好不了多少的破烂玩意,穷凶极恶的挨家挨户搜刮,将寨民饲养的鸡鸭穿在枪杆上,猪羊打死两人一抬地下上去,还糟蹋了几家看得过去的黄花大闺女,逼得全寨差点造反。

  好在寨子里有暗仓,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陈粮也能好好度日,那些抢夺了粮食的官兵吊儿郎当地杀到凤凰山下,凤凰贼派人举着白旗上来谈判,谈完后凤凰贼拉过来几车粮食金银,剿贼营就拍拍屁股走人,跨河跑到东边去继续打家劫舍、杀良冒功,那边凤凰贼还派了个三当家过来,洋洋得意地说着已和官兵勾连好了,天下官匪都一家,桂花寨日后就安分点,莫想着去内江县告状。

  见了世面死了心的寨民们再也不信什么官兵,那个赵总兵回来的时候还想打秋风,桂花寨全寨上墙,射死了几十号官兵后,赵总兵就带着剩下的剿贼营灰溜溜地退走了,至此,再也没有什么税吏、粮长上门,桂花寨的日子才一天天好了起来。

  今日,约莫是九月底,桂花寨的姚老八起了个大早,穿了身皮甲取了短弓箭壶就出了门,他和十九个短弓手汇合之后,就徒步朝着自己的哨点跑去,粮食熟了,寨民们正在抓紧时间抢收,凤凰山的贼娃子又该出来打粮了。

  姚老八小跑着去了自己设在南面清流河支流旁的哨点,爬上一颗老枣树,那里有他架在树干上的软凳,他屁股刚落下就又连忙站了起来,极目远眺过去,见河对岸鸡毛店废墟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大群人。

  鸡毛店原本也是清流河对岸的一个村子,水利虽然不如桂花寨的圈水之地好,却也是个吃的上饭的村子,但是和清流河外围的那些村子一样,它们没有四五十米宽、三四米水深的清流河当屏障,轻易就被凤凰山的马贼们给踏平了,那边的村民据说全都死光了,屋舍被烧毁,良田荒废,最近还看到了猛虎豹子豺狼出没,早成了生人勿进的鬼蜮。

  “这帮人是干啥子的?”

  姚老八惊讶地看着正在河对面忙碌的五六百号人,有一百多号人扛着锄头、铁钎、稿子耥耙就走向了清流河这边,看他们下到已经长满枯草的水渠里干活,姚老八觉得今天见鬼了,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凤凰贼的马蹄厉害,还敢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立村子,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姚老八蹲在树上看了半晌,见那群人热火朝天地干着,丝毫没有泅渡过来抢粮食的意图,便滑下树去,警惕朝着清流河岸边走去。

  那边领着一群人正在深挖沟渠的土木营后哨第三队队正秦家盛听到一声尖锐的铁哨子声,连忙站起来看向河对岸,在那片金黄的麦穗田前,有个浑身打满布丁的弓手正凑到了河岸前看着他们。

  “继续干活,不要理他。”

  见来的不是凤凰贼而是桂花寨的寨丁,秦家盛就吩咐协勇们抓紧时间,他们这次领着六百一十四名流民过来,是为了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村子,太爷给前前后后加起来六万出头的流民都找了安置的地方,分别是新建一村到新建一百村,都是围绕着沱江及沱江的几条支流,在那些被土贼流寇们毁灭的村子原址上建村复耕。

  他们土木营也从原本的一千五百人扩建到了八千三百人,分了八十三个队,跟随安置的流民们出来修建水利、道路和最重要的堡寨。

  听说另有个年前人的施工营,都是匠人带着的在内江四面八方险要隘口修建城墙,看太爷的意思,是要把内江经营地如同铁桶一般,把这里当做南充乡勇的粮草及兵源地啊。

  “喂,你们在干啥子?”

  姚老八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扯开嗓子在河对门喊了一声,土木营的协勇懒得理他,却有一个戴着红袖章骑着螺子的协勇打正在清理废墟的村口跑了过来。

  “马屁精!”

  秦家盛瞪了那名宣教营的小子一眼,不满地继续挖土,这个由总教谕李崇古组建的宣教营是所有营头里最轻松的,里面招募了一大批能写会画的穷酸,还有吹拉弹唱都在行的川戏班子,每天晚上训练完了就把他们召集起来看戏,对于戏班子,秦家盛是没意见的,还喜欢的紧,看着那些漂亮的人在台上演甚么《白毛女》,秦家盛就激动地想要参加乡勇队去把那个名叫白世仁的地主老财给打杀了。

  可眼前这个名叫庞新的小子就非常讨厌了,每天监督他们还给上面打小报告,动不动就被整队扣分,秦家盛领着兄弟们晚上套了他麻袋揍了一顿,结果第二天秦家盛被揪了出来,总军法官徐大人亲自抽的鞭子,十鞭下去,秦家盛咬着牙生受了,徐大人自认教导无方,自去太爷那里领了一日的小黑屋,这可把秦家盛给难受坏了,他就那样跪在徐大人被关的小黑屋跟前整整一日,直到徐大人被放出来,他才获得了周围袍泽的原谅。

  明面上,秦家盛不敢再去打庞新的黑拳,私底下,他这一队的协勇们都对庞新提防起来,绝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让这告状精抓住马脚。

  “老乡,你好,我叫庞新,是南充乡勇军宣教营左哨第九队的宣教员!”

  听着那小子在河岸边拿着纸筒喇叭的喊声,秦家盛就额头青筋暴起,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太爷不想让他们同袍相残,才会处罚总军法官给他们看,就是要让他们难受自责,他现在早没了弄死庞新的打算,可心里就是有个疙瘩过不去,一听到那小子腻歪的娘娘腔,他就手痒。

  “啥子哎,乡勇军,还是南充的,你们啷个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我看你们还要在那边起房子种田,你们就不怕凤凰山的那些贼娃子啊?”

  “嘿嘿,老乡,我们不怕,凤凰山的贼娃子蹦跶不了几天了,老乡,我跟你讲哈,我们太爷是南充知县,是内江县黄家四少爷,我们太爷可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菩萨心肠......”

  庞新在那边巴拉巴拉个不停,胡老八心底则冷笑连连,什么狗屁乡勇,还不就是官兵,只不过换了一种叫法而已,官兵是什么东西,披了一层兵皮的贼匪,他与庞新虚以为蛇一番后,还假惺惺地相互告别,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桂花寨奔去。

  庞新觉得自己此番交流很顺利,至少应该让桂花寨那边的寨丁放下了戒心,骑着螺子昂着脑袋从那队在沟渠里忙活的土木营协勇跟前走过,回到尚在清理的鸡毛店废墟,继续冲那些来自川西的流民宣讲太爷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