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擎天柱 > 第七十八章 吃饭最大

  一名内江的兵丁跟着周练跑了过来,指了指路旁的一个茅草搭建的窝棚,周练看向那窝棚,里面有五张桌子,早有兵丁在里面端着陶碗用餐,看着他们一口口将碗中的白米饭、咸菜、肥肉塞进嘴里,周练下意识地翻身下马,将急递塞进怀中,提着一口腰刀快步走了过去。

  “谢家婶子,给成都来的兄弟打半斤饭,人家是传令,不晓得在路上跑了好久了。”

  那热情的兵丁端了个木盘回来,看着木盘里那个大陶碗中香喷喷的半斤白米饭,一碟子黄绿色的咸菜、一盘青豆配五片肥腻的腊肉,还有一小碗漂浮着蛋花小白菜的汤水,周练眼睛都快揉烂了。

  他不敢相信地用筷子夹了一块腊肉塞进嘴里,一股甜腻的腊肉香味随着舌苔和牙齿的触碰钻入四肢百骸,周练满脸涨的通红,他闷头闷脑地在那里干饭,一名兵丁则拿着一个木牌过来放在他碗前,说:

  “给你个腰牌,挂在腰杆上,要不然你走不到内江的。”

  周练嘴里塞着饭,赶忙咽下,抬头问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兵丁,疑惑地问:

  “这里,这里真是内江地界?”

  “哪个说的不是,喏,前面过去就是资中卫,再走60里就看得到内江的城墙咯。”

  周练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关墙内熙熙攘攘的流民、处处升腾的白烟和远处长蛇一般不断线的人流,以及那野地中一小撮一小撮赶着耕牛犁地开荒的农户,如此热闹的场面,自献贼入川大掠后,已有快两年未见过了。

  “你们这是在干啥子啊,又是修城墙又是收拢流民的?”

  “防贼啊。”

  “防贼?”

  周练扭头看着那朝向北边的关墙,哄鬼呐,这是防贼还是在防北面的成都府?

  那回话的兵丁却斩钉截铁道:

  “就是防摇黄贼,还有各地的土贼,你不晓得,我们太爷把内江县境内的土贼流寇全部一锅端了,现在我们这里算是一方乐土,没得贼也没得寇,当然要预防外头的贼寇溜进来破坏我们这里的安宁。”

  哄鬼,绝壁哄鬼!

  周练才不信什么贼寇全灭呢,官匪一家早就司空见惯,剿灭了那些匪,你们脑袋上当官的吃什么,你们干什么,就守在城门洞子里收过路费吗?不对,好像他们连过路费都没收?再说了,这兴修墙寨、私设关隘,这不需要向布政司衙门上报吗?即便你们有钱有粮,在这南北要道上横插一杠子,摆明了这是要造反啊!

  疑虑重重的周练接连干了三碗白米饭,肚子鼓鼓地与守门的兵丁作别,他上了自家喂了马料的马,拍马朝南而行,才慢跑了五百步就跑不动了,前面的官道上挤满了流民,两侧都有安置的帐篷,流民们捧着大陶碗嘻嘻呼呼地吃着米饭肉菜,喝着解暑的汤水,每个人都涨红了脸,就跟从来没有吃过饱饭一般。

  更有商队的骡马拉着板车穿梭,身前身后俱是护卫,板车上鼓鼓囊囊地装满货物,商人的脸上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经常吃饱饭的气色。

  而官道前有人在维持秩序,一个胖妇人站在一块石头上,石头下摆着“前方施工,靠左绕行”的牌子,那胖妇人拿着个铁皮喇叭朝流民们嚷嚷着:

  “走便道,走便道,没听到啊,前头的路才修好,泥灰还没有干,不准踩,喂,看到哈你的娃儿,踩了你赔不起!”

  又有几个胖妇人站在一个竖立在官道的凉棚前,有人给过往的人提供绿豆汤、南瓜汤,还嘱咐这些赶路的流民注意防暑,说每隔五里都有专门避暑的地方。

  这些在川中活的苦哈哈的流民才吃了一顿饱饭又跟渴死鬼一般涌到凉棚下面,端起碗就朝肚子里灌汤,有人喝的快被烫了舌头,可依然舍不得把那滚烫的汤水吐出来,强忍着超肚子里吞,还哈拉这舌头喊着:

  “好喝,放了盐的,太好喝了。”

  “瓜娃子,这边南光汤放了糖!”

  “啥子哎,还放糖了,等哈,我还能再喝两碗。”

  周练听得头皮发麻,觉得自己一定是到了某个诡异的地界,内江县怎么可能这么富庶,历年来内江县在川中的经济都排不上号,唯独一个蔗糖能在川中占个鳌头,可这又是饭菜又是汤水的供应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内江知县是把底裤都捐出来了吧?

  周练见前方拥堵的不可开交,心中急躁,松潘那边都快饿死人了,这些流民竟然吃的这么好,强烈的反差让他完全无法适应,便打马下了官道,刚踏上那松了土的野地,一声铁哨子就响了起来,抬头看见那个拿着铁皮喇叭的胖妇人放下嘴里的铁哨子,拿起喇叭朝他吼:

  “喂,那个当兵的,不准踩踏开荒田,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开的荒,你一踩人家就一天白干,快点上来!”

  “我成都府来的急递传令!干啥子,耽误了急递你吃罪得起?”

  周练回头吼了一声,一打马鞭就策马狂奔起来,他恣意地在野地中跑了五里远,又是一声铁哨子响起,只见眼前果然又是一处凉棚,又有一个胖妇人举着铁喇叭喊他让他离开开荒田,他这次连理都懒得理了,继续打马向前,他可是身负急递公文的传令,莫说荒田了,遇到拥堵连人都可以撞的。

  周练这么朝南又奔驰了二里地,恍惚间他发现前方出现了两名骑兵,那两名骑兵同样在野地中奔驰,阳光下,那一身崭新的鱼鳞甲与八瓣盔晃得周练眼睛生疼,他在抚标的亲卫骑兵和巴州总兵甘良臣的亲卫身上见过这种鱼鳞甲,其他的官兵精锐多为扎甲,一下子心底恍惚,手底下勒住了马缰绳,马也缓步停了下来。

  那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兵靠的近了,周练眼神却怪异起来,这鱼鳞甲为何在胸前多了两片护心镜,看体型比寻常男子娇小一些,好像是女子身段啊?

  两骑来到他跟前勒马停驻,一左一右的两把腰刀拦在了周练跟前,看着眼前这两位英姿飒爽,满脸香汗的女骑士,周练喉头动了动,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今天算是见了鬼了,前面的就不说了,这野地里还能碰见女骑兵,他周练是走错了道,到了什么神仙国度吗?

  “龟儿子踩踏开荒田,罚款二两五钱!”

  女骑士一开口,周练那蜡黄的脸噗的一下就红了,他原本以为只是两个长相略微清秀的男兵,没想到真是女兵啊,他眼镜不断在两个一脸严肃的女兵脸上扫过,心说真是要得,如此彪悍的女骑兵,要是能娶一个回去当婆娘,他周练这辈子也就没其他什么想法了。

  左边那个女骑士被他看得脸皮有些发烫,她和所有女骑兵一样,都是乡下农妇,以前没有打扮过自己,也没吃饱过饭,可自从加入了招字营,这两个月来吃得好训练得更好,身材变得无比姣好暂且不说,那原本漆黑的脸在良好的作息与营养条件下已成为了健康的小麦色,棱角也分明,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很有气质的中等评分女性,加之那股杀山贼土匪历练出来的英武气,更是别有一番风味,让那些以前看不起她们的乡勇悔地砸康子。

  这些日子,脱单的女骑士只有一成,大多数女骑士都不愿回家相夫教子,她们吃着铃铛、招娣二位将军的粮饷,享受着高人一等的地位待遇,手上沾满了山贼土匪的血,早已不是需要攀附男人生存的无知农妇,她们的孩子老人都分了地,住进了那扎实的新建村,即便是要脱单,那也是招赘婿,条件还提得高,至少的是个落魄的童生,能写会算好操持家务,俨然已经成了内江地界上新女性的代名词。

  “两位......两位姐妹,标下是成都府来的传令,有公文急递要送给南充知县,十万火急,万不得已才踩踏了荒地,兄弟初来乍到,有些规矩不晓得,还请担待。”

  右边那个女骑士见周练这贼眉鼠眼的家伙一直在瞟自己和蔡小妹,见蔡小妹也竟然露出了娇羞的表情,心中一阵嘀咕,这五大三粗的瓜娃子有啥好看的,想男人了找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不好吗?当下也不客气地道:

  “我不管你啥子传令不传令,踩踏开荒田就是不对,你,马上上官道,等见了太爷,太爷自会处理你!”

  “哎哎,姐妹,这官道都挤成刨花了,我这可是公文急递,万一迟了,耽误了巡抚衙门的事,你背锅啊?”

  “少给老娘来这套,上去!”

  女骑士用手中的马刀比划着,周练黑着脸策马缓缓地朝十五步开外的拥挤官道踱过去,女骑士看了一眼不争气的蔡小妹,对她说:

  “小妹,你跟着他,我先回去向太爷禀报。”

  蔡小妹嗯了一声,策马缓慢地跟在周练马后,周练见那凶蛮的女骑士打马在野地里开跑,心中不由腹议,这特么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他又回头看了看那一脸矂红的蔡小妹,使劲咽了口唾沫,故意放低马速,等到蔡小妹并辔而行之时,便低声道:

  “这位姐妹,在下周练,刚从成都府过来,不晓得......”

  “我晓得。”

  周练一脸愕然地看向低着头生若蚊蝇的蔡小妹,不晓得她到底晓得啥,蔡小妹却突然摘掉头上的八瓣盔,露出一头被打湿的秀发,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抬头看向周练。

  “周大哥,两年没见了。”